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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参赛的选手是全闭的训练尖子,每个连队只准一个人参加,代表连队的最高水平。

各路“神枪手”在这里云集,参赛选手跃跃欲试。江南七月,大地像着了火一样,天气燥热,射击,上的氛围同样燥热,身后是一片火辣辣的目光。

八连指导员丁晓兵和二连战士刘明亮编在一个组,两人按照指挥员的口令进入射击位置。

一个是干部,一个是战士,一个是正常人,一个是残疾人,这场对抗赛格外引人注目。

刘明亮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对手,只见他左肩抵住枪托,左手握住护木,左眼进行瞄准,右袖管拧成一股绳捆在腰带上,沉稳而自信。看到丁晓兵的这副架势,刘明亮感到自己已经输了,无论比赛结果如何,他都是一个伟大的精神强者。

刘明亮听过厂晓兵的事迹报告,丁晓兵是他崇拜的英雄。今天能和英雄一起比武,他感到十分荣耀。

“小兄弟,准备好了吗?”刘明亮的观察引起了丁晓兵的注意,他扭过头来,用眼神给对手一个挑战性的鼓励。

“在精神上你是强者,可射击你却不是对手”。刘明亮嘴里没说,却在心里暗暗地较上了劲。比赛开始!

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赛场上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声。枪响靶落,赛场上响起一阵掌声。一号靶5发5中!二号靶5发5中!

第一轮打了一个平手,比赛继续进行。卧姿、跪姿、立姿,三种姿势,00米、50米、200米,三种距离,射击难度越来越人,比赛越越来越激烈。

丁晓兵独臂持枪,沉稳而镇静,他不停地变换姿势,动作利落而又娴熟。

最后一轮比赛是200米卧姿射击。厂晓兵左手提枪,跑步进人射击位置,左臂轻轻着地,侧身俯卧,迅速出枪,推弹上膛,人和枪结合得和谐而又完美。他屏住呼吸,在规定时间内打完最后一发子弹,等待比赛结果。

比赛结果当场揭晓:丁晓兵名列榜首,刘明亮被淘汰出局。对于刘明亮来说,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有一件事刘明亮并不知道,为练好臂力,丁晓兵每天用一只手练俯卧撑,体力不支时,常常会来个嘴啃泥,一位记者形象地说他是“与地球接吻最多的人”。

笔者:丁晓兵,你干吗总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呢?有些军体项目你可以不参加,没有人和你比,也没有领导这样要求你,你真的是在自找苦吃啊,活得太累,一点也不潇洒。

丁晓兵: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很苦很累,可我觉得这样人生更有价值。我为什么不让公务员帮我做家务,不让司机给我开车门,是怕养尊处优,失去斗志。思想上的滑坡往往是从“兵一常事生活上的庸俗化开始的,所以人要始终保持昂扬锐气、蓬勃朝气、浩然正气。我选择的苦不是苦行僧的苦,是与时俱进的苦。追求幸福追求生活质量的提高是每一个人的权利,谁不想过得比别人好一些,可我们是共产党人,肩上还有一份责任,那就是为人民的利益奋斗,为人民的利益奉献。苦与乐是人生的重大课题,不管社会怎么变,艰苦奋斗的本色不能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失去了本色,就等于抽掉了人的精神脊梁。

笔者:你一次次选择艰苦,选择挑战,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你?

丁晓兵:简单一个字一气!人活一口气,气是什么?气就是一种意志,就是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对于我来说,别人两只手能做的,我一只手做到了,这就是争气。每当我战胜一次困难,我觉得人生就多了一回潇洒,人生因此而感到充实,也因此而感到幸福。

这就是丁晓兵的幸福观和苦乐观。就是靠着这种气,丁晓兵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活的难关。兵是练出来的。训练场上,丁晓兵对自己严格要求,对部队同样严格要求。

一次,他带领战术班的战士到山里搞战术训练,训练课目刚刚进行到一半,老天就给战士们出了一道考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骤然而至。顷刻之间,他和战士们全都成了“落汤鸡”。是练还是不练?战士们看着眼前泥泞不堪的训练场地,看着晓兵那张坚毅的面孔,等待他下达“撤退”的命令。

扑通。丁晓兵看着战士们疑惑的目光,二话没说,第一个卧倒在泥水里,身下是那条僵硬的假肢。起立一卧倒,卧倒一一起立,他立马变成了一个泥人,身边溅起一朵朵水花。假肢磨破了伤口,鲜血从袖筒里渗透出来。

这是无声的命令。战士们不冉犹豫,呼啦啦卧倒在训练场上,玩命般地训练开了。正是凭着这钢铁般的意志,丁晓兵带出了一支钢铁般的队伍。

他在基层任职的几年里,师里组织军事比武,除单、双杠夕卜,丁晓兵一项不落地参加。手枪、步枪、投弹、5公里越野、障碍等课目的考核,他以七优一良的好成绩受到上级的通报表彰。

不以英雄而自居,不以肢残而内弃。丁晓兵凭着一股白强不息的精神赢得了官兵的好评,实现了惊人的自我跨越。

今天,面对我们的采访,回顾在八连当指导员的那段时光,丁晓兵感慨良多。

丁晓兵:八连是个有着辉煌历史的英雄连队,八连的形象就是团队形象。我冷静地思考过,从自身的状况讲,要在部队干下去,想干出点名堂,首先要过基层这一关。我不想当多大的官,因为我少了一只手,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又不比别人聪明,只能以勤补拙。从八连的情况看,这是一个先进连队,组织上把你放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是对你的信任,要给人感觉你在那个位置上可以4不能只在嘴上说,要证明给别人看。

那时真的很难也很苦,后来想想,也真的很有味道,很有收获。我常常在想,连这一关都能闯过来了,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了。

刚到连队那阵子,在生活上的确遇到了很多困难,我不让别人帮助,就连妻子也不让她到连队来,我只是想借此来锻炼我的意志,不要让自己的斗志磨灭。其实,生活中的有些事情,请身达的人帮个忙,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我觉得那样很不好,让人帮我一次就等于我失去了一次锻炼的机会。那次紧急集合我出了洋相,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拼命地练习打背包,达打达想,我当新兵的时候是军事素质最好的,在所有的新兵中我第一个上前线作战,那时是非常风光的。

那段艰苦的磨炼对我以后的成长帮助很大,我觉得,作为一名党员干部,要担起重任,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就需要一些磨难,没有这个东西,从素质结构上来讲是不完整的。有些东西是从书本上学不到的,能力必须从现实生活的磨难中锻炼出来。一个人长期在一种比较优越的环境里生存是很难有所作为的,也许有几步走得顺利,看起来比别人轻松,但是一遇到困难就会出现素质缺陷。有人问我走这条路后不后悔,我说一点也不后悔,这条看似艰难的路带给我的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有些事,别人讲你听不明白,必须自己去感受,由渐悟到彻悟,那才管用,所以我说苦中有乐。人的一生是矛盾对抗的过程,每次战胜困难,就是战胜自我超越自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能真切地感受到自身价值的提升和体现是一种人生的境界和乐趣,我同时在享受着这种挑战成功带给我的幸福,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啊!

军营不相信眼汨

连队年年立功受奖,作为指导员,丁晓兵自然功不可没。“丁晓兵,你在基层整整4年了,年年当先进,扛红旗,怎么就不进步呢?”有人在说风凉话。

“丁晓兵,且不说你是英雄,是先进连队的主官,就是论资排辈你也该提升了。”有人在为他打抱不平。

“干好干不好是我的事,提不提升是组织上的事。”对此,丁晓兵一笑置之。

在八连当了4年指导员,丁晓兵考虑最多的不是个人的进步和得失,而是八连的成长和进步。个人的成长进步离不开集体,集体的荣誉才是自己的最卨荣誉。

990年底,丁晓兵正在师里参加指导员集训,突然接到上级电话通知,要他立即回连队。从电话中得知,军区和集团军两级工作组要到连队来考核、调研,总结经验,为八连授5荣誉称号做前期准备。丁晓兵本人也被列入重点宣传典型。真是喜事连连呢!

丁晓兵马不停蹄地赶冋家,准备按照上级要求写汇报材料。谁料想,刚刚放下背包,通信员小脸惨白,气喘吁吁跑来报告:“指导员,不好了,出大事了!”“快说,出什么大事了?”“一个新兵自杀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故?他知道这个严重事故将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自己几年的努力将前功尽弃。

部队上流行一种说法:年初出事,一年白干,年底出事,白干一年。连队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评什么先进,还当什么样板?当不当样板是小事,这件事如何向这位战士的家长交代?丁晓兵枬了。

本来要召开的总结经验会变成了事故分析会。排长说,这个士兵有精神抑郁症,性格孤僻,我们对他进行过家访,他的父母说,这孩子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在溺爱中成长,经受的锻炼太少,常常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连长说,这个士兵来连队时间不长,他原来在营部工作,整天郁郁寡欢,领导不放心,才把他调到八连来。

班长说,这个士兵性格内向,不太合群’我和全班战友对他都很好,主动亲近他接触他,连他写家信都说我和班里的战上对他好,出事前没有发现明显的迹象。

心理医生说,从小缺少父爱和母爱的孩子很容易得这种病,他属于严重的一种,很难疏导。

丁晓兵说,我不想找任何理由来推脱责任。事故已经出了,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影响,这说明我们的政治工作没做好,思想工作不够细,作为党支部书记,政工干部,我负全部责任,我请求上级给我处分。

八连出了大事故,从上到下一片灰色的情绪。有人感到惋惜,有人感到憋气,也有人在幸灾乐祸。一时间,各种议论纷纷而来。

“丁晓兵,你不能大包大揽,事故出在你们八连,可你当时并不在位,事故责仟要分清。”

“一只手的人来这里逞什么能啊,这一次的确是‘露了一手’。一个好端端的先进单位在他手里葬送了。”

“实践证明,丁晓兵不能在基层带兵,应该对他做工作调整。”

“事故定乾坤。连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但单位受影响,个人成长进步同样要受影响。”

“丁晓兵,你根本不适应在部队工作,还是趁早转业吧。”面对各种各样的议论,丁晓兵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揪。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吗?错在哪里?那段时间,他痛苦极了,每天关在屋子里闭门思过,而且写了要求转业的报告。

在各种各样的议论中,也有一种声音是给丁晓兵打气加压的。

那天,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是战士们写给他的联名信:

指导灵,过去你经常给我们讲要面对因难和挫折,现在轮到你了,我们不看你怎么说,要看你怎么做。在战场上,我们敬重你是一条汉子,在挫折和得失面前我们也希望你是一条汉子!你不能倒下,八连也不能倒下!

怎样对待困难和挫折,这是对一个人意志的考验。在这场考验中,有两种态度,强者是直面挫折,弱者是逃避现实。自己是当强者还是当弱者?战士的联名信给他注射7一针强心剂。他把这几句话工工整整地抄在笔记本上,冷静地进行了一次自我反思:

我为什么会在挫折面前变得消沉或者打退堂鼓,最根本的原因是在长期的鲜花和掌声中淡忘了当初的入党誓言,不自觉地陷入了自我的漩涡。一名党员干部一旦自我意识膨胀,把自己的名利看得过重,心胸就会变得狭窄,目光就会变得短浅,甚至会失去理智。

事故调查有了最后的结论:丁晓兵在工作中有问题,但还是一名优秀的政工干部,他在八连的工作成绩应当给予充分的肯定,免予其处分;考虑事故所造成的不良影响,免除他指导员的职务,调他到机关工作。

在基层当了4年指导员,不但没有提升,反而被调到机关工作,这件事同样引来不少的议论。

有人说,这种安排,本身就带有惩罚性质。有人说,调动他的工作,是领导对他失去了信任。有人说,实践证明,他选择了一条错误的人生之路。说实在的,起初,丁晓兵也想不通。4年了,殚精竭虑,为连队建设操碎了心,这就是自己得到的“回报”?

离开八连那大,他没有和战士们告别,一个人背着背包悄悄地走了。

丁晓兵将面临着人生旅途中又一次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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