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醉眉的手滑嫩白皙,就像刚刚打捞上来的鲜鱼被剥去最外面一层灰色的鳞片,条纹的软皮。白嫩的肤质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就像一盏发光的白烛。洛依依稀记得昨晚初见与她握手相识,那柔弱丝筋软若无骨——
洛依变了脸色!她来不及用大脑思考判断,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而来的是秋醉眉惊觉人寰的惨叫。
“醉眉!”肖云边闻声冲过来,只见女人青白的手背上赫然印着红肿的手指印。洛依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慌乱。
“你在做什么?”洛依不会记错的,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肖云边发这么大的脾气。
“醉眉,快点……拳头握一下!”肖云边扶着秋醉眉白藕般的手臂,眼看着她修长的手指逐渐发青肿胀。
“不行……疼……”秋醉眉泪水涟涟,手指只能发出微微的颤动。
“忍一下……”肖云边将她的手捧在掌心,像呵护初生的幼儿一般眼里全是心疼和紧张,他轻轻活动着女人的伤指,只要她发出哪怕半点呻吟就立刻吓得浑身颤抖。
洛依愣愣得站在一边,只希望立刻能叫她也像密室凶手一般消失就好了。
“中指骨折,虎口错筋……洛依!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肖云边扶着秋醉眉坐下,整个人像一堵山一样挡在洛依本就有些模糊的视线之前。
但她倔强的秉性从不允许自己在人前脆弱半步,洛依仰头直面肖云边几乎冒出火的双眸:“对不起,但我起先是怀疑她身怀武功。想试试看她的手力,不是故意伤了她的。”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肖云边抓住她的肩膀:“醉眉从小书香门第,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武功,更别提你那天方夜谭一样的缩骨奇功!她一直听我念叨你,对你就像姐姐般关心,你不领情就罢了何苦故意与她为难?”
“我故意为难她?”洛依几乎气炸了肺:“我承认我下手唐突了,本不是有意伤她。可是我秉公办事毫无私怨,肖云边你说话要讲证据凭良心!”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光天化日对长官大呼小叫,你以为整个醍醐镇就没人治得了你么?”肖云边抬手一挥:“刘大人不在了,朝廷的人还没到位,现在我才是最大!你给我滚到校场中央去站着,不到太阳下山不许挪动半步。立刻——”
“肖大哥——”小面瓜想上前去劝,眼看着肖云边的气势,话吞到嘴边就生生咽下去了。
洛依眼泪含在眼圈,咬着嘴唇死死不肯让它掉下来。场面一时尴尬胶着下来。
“雪球……雪球……”正在两人无言以对,旁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从距离案发的审讯室最近的女牢里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赵笋面靠着墙壁,口中喃喃得重复着这两句话。
“雪球?这是五月天,哪来的什么雪?”小面瓜疑惑得看了看洛依。
“肖捕头!”大蟾蜍带着贾崖贾发两兄弟冲进来,手里扬着什么东西。“我们在牢房后院附近的草垛里找到了这些!”
洛依定睛一瞧,那是一间脏兮兮的白色里衣,上面溅满了鲜血。大蟾蜍另一手拎着的,却是一把染血的短匕首。
“这是凶手的血衣?怎么会有人穿着里衣行凶?”洛依奇怪道:“里衣为什么会沾了血?”
“凶手应该很聪明,他知道沾了血走在街市上很难不引人注意于是行凶前脱掉外衫只穿里衣。”肖云边想了想:“之后再将染血的里衣脱掉丢弃,再套上外装。另有一种猜测,这里衣并非血衣,你们可以看这里衣被揉搓得十分褶皱,不太像是从人身上刚刚扒下来的。也可能是凶手缠在手上握着匕首用来阻挡血大量喷溅,逃出去后就随手跟凶器一起丢在院子里了。”
“我先去把这匕首跟刘大人的伤痕做个比较,看看能否确认凶器。”薛灵道。
“小面瓜,大蟾蜍,你们现在最好到后院的老街上去询问一下,看看那些摊贩街坊有没有注意过有可疑的人匆忙离去。”洛依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肖云边冷冷地说:“我才是捕头,你现在应该到校场罚站反思,案子的事今天不用你插手!”
洛依冷冷得看着他,挤出一丝倔强的笑意:“是,肖捕头。”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慢慢转热,午后太阳还是很毒的。洛依站在校场中央,跟刀枪剑戟门并排。没比武器们胖多少,倒比它们矮个头。路过的差役们也不多看她,但背后里少不了议论纷纷。
嚣张的女捕洛依虽然性情直来直去常常让人下不来台,但她骨子里的热心善良却是同僚们看在眼里的。如今眼看着她被责罚,除了两三个心眼歪得在一旁幸灾乐祸,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于心不忍。毕竟身在如和尚庙一般的县衙捕快行业,能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实数奇葩,各位兄弟们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小姑奶奶,喝点水吧。”小面瓜大蟾蜍和贾氏兄弟在一炷香以后偷偷溜过来。
“不用,我自小习武,站个把时辰还站不死吧。”洛依显然满肚子怨气无从发泄,也不想各位受她拖累:“你们快走吧,别给某个娶了媳妇忘了弟兄的人捉了把柄,说不定要多么铁面无私呢。”
“我的小姑奶奶啊,肖捕头那也就是那么一说,还真眼睁睁盯着你站了多久啊!”大蟾蜍劝道:“我看他八成是带嫂子去看大夫了——”
“屁。”小面瓜照着大蟾蜍屁股就踹了一脚:“不会安慰人就别他妈瞎说,看什么大夫啊?咱小姑奶奶也就是那么轻轻碰了她一下,给她装得那个娇贵啊!嫂子什么嫂子,又没过门——”
“小姑奶奶啊,不是我多嘴,哥哥我可是过来人,劝过你多少回了?”贾崖虽然嘴坏,心里却也是向着洛依的:“你这么大而化之的脾气,如何斗得过那样的女人精啊!想要对付她怎么也不能当着肖捕头的面啊!”
“谁想要对付她?”洛依跟贾崖那是典型的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心里知道对方也是为自个儿好,但只要是他的话就压根听不进去。“现在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教我争风吃醋?我再说一遍,我压根就不是因为喜欢肖云边才故意和秋醉眉作对的。秋醉眉本来就有嫌疑,她是个外人,出现得又很突兀,加上案发之时确实曾因借口方便而行踪成谜。我怀疑她凭借的是我作为捕快的直感,跟喜欢肖云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