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波历经几番周折,终于在洛阳东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找到一份差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穿上崭新的公安制服和队友们驾驶一辆三轮摩托车,在洛阳市东城管辖区内执勤巡逻。治安员的生活是新鲜的,他每到一处家属院,根据吴国涛传授的抓赌经验,见到亮灯的窗口,就站在窗外侧耳聆听,看有没有搓麻将的声音。他巡逻到一幢楼的时候,发现一楼有一家住户灯光通明。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侧耳聆听。房间内传出一声女人梦呓一般的声音。田一波不知道女人的梦呓是为哪般,他又侧耳聆听到房间内传出男人气喘如牛的声音。田一波又蹑手蹑脚地凑前一步,透过窗玻璃和一层洁白色的窗纱,瞧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趴在一个女人雪白的肚皮上,像是两条蛇一般地扭缠在一起。田一波喃喃自语道:城市的男人操办女人还亮着灯,真是恬不知耻!
他平心敛气地缩身回来。恰在这时,中队长吴国涛走过来,他望着他神秘兮兮地表情悄声问道:一波,你发现赌博的了?
田一波没有吱声,他像是一个哑巴一样,做一个简单的手势,指着一个亮灯的窗子示意他靠近前去。吴国涛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透过一层窗纱,瞧见明晃晃地房间里,一个模样俊俏的女人翻起粉团一般的肉体,又把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压在身下,扭动着雪白的胴体,发出一连串奇妙的呻吟。躺在女人身下的男人喘着粗气,扭动着身子,浑身哆嗦着说:哎哟,美死人了,哎哟……哎哟……
吴国涛悄然转身回来,嗤嗤笑着对他说道:蛋子儿,你小子不安心巡逻,趴在窗户下偷看别人日老婆,你看个鸟呀!撑死眼,饿死球……哎哟!你这小子不中,已经中毒了,赶快找一个女人结婚吧!
田一波因为年龄小的原因,他和大家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中,混得一个绰号——蛋子儿,久而久之,他默认了。他认为这一绰号是殊荣,因为有了这绰号之后,大家和他之间没了距离感,简直是亲密无间。少年时代在家乡,田一波曾经送给伙伴们很多绰号,什么鸭蛋、狗蛋、猫蛋、驴蛋——那时节,他们都不曾计较。此时此刻,田一波面对吴国涛的戏谑没有回避,他灵机一动,嘿嘿一声笑说道:吴队长,你和嫂子弄事儿吗?
吴国涛在他屁股上踹一脚说道:弄事儿,我和你嫂子弄事儿的时候,他奶奶的熊,真叫过瘾!我趴在你嫂子雪白的肚皮儿上……哎哟!不可相告。哎,蛋子儿——你小子动机不纯!
吴国涛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在他的裆部摸一下,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道:我看你已经中毒了。以后你得小心点儿,不然的话,你会中毒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可救药!
田一波不以为意:我的免疫力强,不会感染病毒!
吴国涛闻言捧腹大笑。
也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大家的听觉格外敏锐。一幢楼的五楼隐约传来搓麻将的声响,吴国涛立刻指挥队员行动。他们按响了门铃,房间内传出一个男人的问话声:“谁呀?”
“我们是治安大队的!”
“来啦,稍等啊。”
话音刚落,门打开了。吴国涛掏出工作证,在他面前亮了一下:“我们是分局治安大队的,需要入户检查!”
吴国涛说罢迈步走进房间。田一波没有抓过赌,他腿肚子转筋,浑身哆嗦着,跟在吴国涛身后走了进去。客厅装修得金碧辉煌,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摆着麻将,桌子旁边坐着几位膀大腰圆的男子,另外有两位浓妆艳抹的少妇在一旁端坐。他们瞧见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员走进来,一个个面露惊慌。吴国涛目光严厉地巡视着他们,指着座位上一位身材矮胖的人说道:你出来一下!
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灰溜溜地跟随在吴国涛身后走出房间。他们前后相跟着走下楼梯。在一楼的一个花池旁边,吴国涛对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怎的赌的,老实说吧!
他吞吞吐吐地狡辩道:我们没有赌博……因为是周末,都是朋友聚会……就是打一次麻将,我们随便玩一玩……
吴国涛声色俱厉地追问道:怎么一个玩法,你说一说。
他沉吟片刻,神色慌乱地回答:我们在玩儿贴胡子,谁输牌了,就在脸上贴一张纸条。
吴国涛没有再对他进行审讯,他用对讲机通知楼上的队友,让他们再带下来一位赌牌的人。过了片刻,田一波带领着一位男子走下楼来。吴国涛俯首对他说道:蛋子儿,那个我已经审讯过了,你先看守住他,别让他跑掉了,我到那边审讯这个人去。吴国涛说罢,把这一个人带到一边,声色俱厉地审问道:你们是怎么一个赌法,请你如实地对我讲述一遍!
这个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没有赌,就是在一起玩一玩。
吴国涛一声冷笑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说……到底怎么个玩法?
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的玩法就是……就是转圈儿!谁输一局牌,就围绕牌桌转一圈!如果不信我说的话,你可以询问他们去!
吴国涛可不是吃干饭的,他是一个抓赌的老手,不会轻易地相信他们的鬼话。况且他们二人的话并不一致,且破绽百出——其中一个人说,谁输了牌就是在脸上贴纸条,另一个人却说,谁输了围绕牌桌转一个圈。吴国涛面对这一位狡猾的赌徒,进一步审问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老实交代吧!你的另一个牌友已经如实交代了,你怎么还在编故事?!
男子闻听此言,似乎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无法信口雌黄,继续瞒天过海。他从衣兜掏出一支烟,极其谄媚地赔着笑脸说道:老兄,吸一根烟吧!别和我们一般见识,我们是朋友聚会,晚上在一起喝一点酒,感觉无聊,就打了一会儿麻将牌。我们打一局牌,输赢也不过三五元钱,小打小闹,不算赌博……
吴国涛声色俱厉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不要说了,跟随我们回到单位再说吧!你们到底算不算赌博,以治安处罚条例为准则!
吴国涛说罢用对讲机通知同事们把楼上参与赌博的人都带下楼来。田一波在马路上拦截一辆出租车,然后把他们全部带回治安大队进行审讯。
田一波独自一人押着他们返回治安大队。又过半个时辰,吴国涛他们又抓了一摊赌博的赶回来。分局治安大队的全体队员,从外面抓回来很多聚众赌博的人。在审讯室里,他们对这些聚众赌博的人员展开了审讯。田一波小学文化程度,他没有写讯问笔录的经验,仅能做的工作就是看守那些聚众赌博的人。他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擅自辍学。“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奇怪想法搅乱他的思绪,他暗自为此懊恼不已。
两个小时以后,吴国涛和另外两位同事已经讯问结束,他们拿着审讯笔录让赵队长签字,等待赵队长签完字以后,他们要到东城分局法制科审批材料,并且由分局领导过目签字之后,才能决定处理的结果。
吴国涛拿着材料,找到赵队长,让他审批签字。赵队长从办公室的床铺上折身起来,拿过第一份材料翻看一遍,签字同意对他们分别处以两千元罚款和七天拘留。赵队长看到第二份材料的时候,他犀利的目光停留在讯问笔录上,注视着一个女人的名字问道:吴国涛,这一摊子赌博人员,你们是在哪里抓获的?
吴国涛说:是在工商局家属院儿抓获的,咋啦,赵队长?
赵队长拍一下桌子说道:吴国涛,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把我嫂子抓来了,我咋看着这个女人的名字这么熟悉?
吴国涛说:赵队长,你嫂子不会赌博吧?
赵队长皱了一下眉头:谁说我嫂子不会赌博?如果她真的是我嫂子,你给我走着瞧——这个女人在哪里?
吴国涛说:就在第二审讯室,你看她是不是你嫂子。
赵队长旋即走出办公室,来到第二审讯室,透过窗户往里张望。他瞧见一位浓妆艳抹、头发卷曲的女士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赵队长折转身子,破口大骂道:吴国涛,你他妈睁开熊猫眼看一看,她不是我嫂子是谁?我不审批了,看你龟儿子怎么上报材料?
吴国涛嘿嘿笑着问道:她真的是你嫂子?
赵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是我嫂子嘛,我嫂子还能有假?
吴国涛不服气地嘟囔道:乾隆皇帝还有人冒充呢!况且……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赵队长怒不可遏地咒骂道:你那娘们儿的嘴巴,怎么就不会说一句人话呀!
吴国涛内心窝火,却不敢贸然顶撞赵队长:赵队长息怒,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说怎么办,我把这一摊儿赌博的全部放走吧?
赵队长一口黏痰吐在地上,用脚蹭一蹭,道:全部放走也不行!
吴国涛正想开口嘟哝一句什么,赵队长的嫂子在审讯室喊道:赵志杰,快放我出去呀!
赵队长走到审讯室门口,对他嫂子嘿嘿一笑说道:嫂子,不好意思,他们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你给抓来了。
赵队长的嫂子十分尴尬地乞求道:我求求你,赶快放我出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