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把向导于薇介绍给何汝穆后,又亲昵地握着于薇双手,轻声交代她,“这几天持续升温,刚给你买的降暑药随身带着,别忘了。”刚刚她和于薇离席到窗旁叙旧的时候,就见于薇阵阵头晕,赶紧让人给她去买了药,眼看着她就水吃了药,才带她返回见何汝穆的。
这姑娘成年后就自己一人生活,身体方面总是和年轻人一样不在意,常叫人担心。
“知道了。”于薇不走心的点着头,“你回去后也记得备点药。”很少有人关心她,所以苏好对她的关心,仍旧会不太适应。
“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夏天结婚的多,没准哪天我又不在。”苏好对于薇折腾的这一趟,有点愧疚,继续唠叨着。
卿家大酒店内,中央空调不停转,不像她之前在拍卖店门口、需要拿着纸巾不停地擦拭鼻尖和额头的汗珠,又吃了药,感觉已经好了很多,连不跌点头,“嗯。”
于薇今年25,比苏好小几岁,苏好又是良妻贤母那一类的女人,难免地把于薇当亲妹妹般忍不住的唠叨,“算了,别下次了,走之前记得来我这里一趟吧,小贝勒还吵吵着想你了。”
小贝勒是苏好的儿子,长得又帅又萌,很稀罕人,于薇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行,我也想他了。”
他们三人现正站在酒店二楼透亮反着光的气派旋梯旁,其他参加婚礼的客人也都在象征地吃了两口菜后陆续向外走着。
旋梯旁一俊男,穿着笔挺的高级手工精制西装,气质非凡,二美女,穿着高档的连衣裙,美貌出众,频频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这三人,于薇是个成年倒卖古董的小人物,类似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崇尚享受的人,何汝穆来自外省,虽在婚宴上坐贵宾主位,但身份家世仍旧不详,只有苏好是书记夫人,便又引来了几个政商两届的人与她一人攀谈。
何汝穆这时突然在旁边淡淡地咳了一声。
苏好诧异地看了眼何汝穆,这是在嫌弃她话多,等得不耐烦了?
真不是容易招待的人……苏好突然有点怀疑把这么棘手的人交给于薇是否明智。
正当苏好后悔给于薇弄了个这么大的差事时,于薇却已经转头问他,“何先生您嗓子疼?”
何汝穆没想到于薇会这么问他,眯着双眼,冷冷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于薇对待外人,总是要凌人之上才满意,当下何汝穆没有说话,就愉悦地笑了,回身对苏好道:“苏苏,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有事你就先走吧,回见。”
其实苏好心里也有点急于回家了。
家里愈发变得慵懒的一大一小,每隔半小时就一个催命电话,嘟囔着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老婆说好的一起游泳呢”,“妈咪说好的一起游泳呢”吧啦吧啦的。
苏好左看看一脸淡漠的何汝穆,再右看看一脸愉悦的于薇,笑着想,这大抵上就叫做狭路相逢吧。
心理学上讲,越是禁止的东西越想要,叫做禁果效应。
而现在,越是互相不待见的,却越被安排到了一起,苏好却不知道这在心理学上该叫什么。
如果非要做定义,苏好想,这样的安排,算不算是命中注定?
但总之两个都算是棘手的人,放在一起未必是谁会遭殃。
既然已经被何汝穆明摆着的下了逐客令,苏好便跟于薇拥抱着做别,有礼地跟何汝穆说了再见。
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是谁,于薇不好说,但若是说这莱安市里最幸福的女人是谁,那定是苏好无疑了。
于薇看着苏好的背影,眼底渐渐露出了羡慕。
看了会儿,于薇收回目光,进了导游角色,“何先生,您现在住哪个酒店?”
何汝穆却是懒得理她,抬脚绕过她,率先走了。
何汝穆入住的酒店是金鼎大酒店,金碧辉煌,陈设华丽,毫无疑问至少白金四星级酒店。
于薇开车把何汝穆送进来后,又亲自送他进入大堂,待客之道做得又完美了一分。
但当何汝穆忽视她的存在,抬脚往电梯处走的时候,于薇突然快走几步叫住了他,高跟鞋哒哒哒响得急促,“何先生,请等一下。”
何汝穆不耐烦地停下,眼看着空无人上的电梯门关上。
于薇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问他,“何先生,我想冒昧的问您一句,您有女朋友吗?”
如此直白?
被人这么问,何汝穆的面部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唯一动作只是挑了挑眉,“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于薇点头,摘下了墨镜,逻辑清晰的说,十足的导游范儿,“没有的话,我想给您更改一个套房,您住主卧,我住次卧,这样方便您随时提出要求,我也可以随时给您解决;如果有的话,自然不能让您女朋友误会,我会另开一个房间。”
何汝穆矜贵的脑袋终于转了个很小的弧度,侧面望向于薇,第一次不带敷衍和冷漠,认真地将视线放在于薇脸上,仔细地审视着这位大胆提出要和他同处一室的女人。
方才她抬手摘墨镜时,左腕上的高古玉光泽颇强,能看到里面的冰茬纹,精斑熠熠生辉,如他之前瞥的那一眼结论相同,真品。
佩戴古玉或黄金,给人的感觉自然是各不相同的。
……气质和品味不错。
此时她双眼眯起,正抬头大方的回视他,五官分明,皮肤白嫩,眼睛清澈,是个很通透的人。
不像其他靠近他的女人,带着其他目的……林飞扬的眼光确实不错。
何汝穆淡傲地轻启薄唇,“你随意。”
所以就是没有女朋友咯?于薇满意,和没有女朋友的男人相处会方便很多,至少不会因为吃醋之类的事件影响心情,对他弯腰摊手指向大堂的沙发,“那请何先生在那边休息片刻,我去换房。”
尔后走到前台,把苏好给她的无限额度信用卡递过去,对着打扮得十分漂亮的前台小姐微笑道,“请将何先生的房间换成总统套房,最贵的。”
被押送回省的林飞扬,刚一下飞机,就看到了他亲爹的专车,再看身后紧跟着的何汝穆派来的保镖,痛苦地暗骂了一声,只好乖乖上车。
到家的时候,院外大门缓缓开启,车轮和泊油路摩擦着前进,还未开近那群山环绕的三层别墅小楼,就听到管家林广“激动”一声喊,“大少爷回来了?”
林飞扬就跟听见狱警冲他喊“欢迎归狱”了似的,郁闷。
林广自中午听到先生接到电话说“上了飞机就把手机关了”起,就一直候在这里,所以方听到院外大门打开的声音,就已猜到归家之人定是大少爷林飞扬。
林广拿起准备好的干净的毛巾,放在托盘上,半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恭敬地站在门边等待。
林家是省里为数不多靠投资古董收藏古玩发家的有钱人家,亲戚当中无高官,无将军,无富商,在外没有多少人了解以及忌惮,不过单纯是有点钱罢了。但倒卖古董,多少与文人贴点边,林家老人又都是墨守成规之人,对内倒是规矩不少。
林家上上下下便都对规矩二字,十分遵守。
比如凡是踏进家门的林家人,都必须先净手。
但林飞扬最烦家里这一套,除了有何汝穆那样精明的古董商朋友外,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却是丁点古董不认,可见骨子里的反逆精神。
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手,没好气地问林广,“我爸呢?”
“先生在书房陪客人。”
听这话,林飞扬更没好气了,“她们家又来人了?”
林广知道林大少对这次的婚姻非常不满,心里有气,赶紧解释道,“亲家人不在,来客是何老先生。”
林飞扬一听来人是何汝穆他爹,立刻收起了刚摆起的臭脸,整理了番衣襟仪容,跟林广说了句“一会儿记得进来添茶”,就上楼去见人了。
礼貌地敲了两声门,听到里面沉声说了“请进”,林飞扬才推门进去。
书房的沙发上坐着两人,一个是正襟危坐的自家老爹,另一个则是穿着随意却随时透露着威严的何正威。
林飞扬先抬头对何正威恭敬地喊了声“何伯父”,才又叫了声“爸”,然后规矩地退到一旁。
何正威点头道,“回来了。”
“是。”
“何汝穆呢?”
林飞扬对待自家老爹都敢梗着脖子乱喊,但对待何正威,却是半分不敢怠慢,立刻答道:“还在莱安市。”
何正威“嗯”了一声,意外深长地抬眸问他,“去莱安这趟,新交朋友了吗?”
何汝穆的眼睛,简直和他父亲的一模一样,不敢让人直视。
而何正威眼里的疏离和压迫,当真更能要了林飞扬的命。
林飞扬自然知道何正威问的是什么——我儿子新认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了吗。
林飞扬诚恳地摇头,“没有。”
何正威审度了林飞扬片刻,知道他没有说谎,方站起身来,对他淡道,“何汝穆订婚的日子也渐近了,有时间多多提醒他,未婚妻可不是摆设。”又对林父说,“老林,我先走了。”
林父和林飞扬一起将何正威送走,又站在门口眼看着何正威的车消失,才同时松了口气。
大步走回客厅,林飞扬重重地坐在沙发里,跟虚脱了似的没力气的问他爹,“爸,他又来交代你啥?”
林父重重地叹了口气,跟他儿子一起仰在沙发上看天花板,“还能是什么,叫你务必看好他儿子,他儿子那婚不得有任何闪失呗!”
“真邪了!他明知道他儿子那边喜欢雨惜姐那么多年了,明面表示支持何少,暗里却又逼着何少取那素未谋面的谁,他是不是何少亲爹啊?”
林父一巴掌拍到林飞扬脑袋上,接着重重一道怒声响起,“少在那一语双关,我是你亲爹!而你那婚也必须给我结了别想逃!”
林飞扬捂着脑袋,想着他和何汝穆还真够同病相怜的了,什么时代了,父母还包办婚姻,并且都要娶素未谋面的人……
然后,眼前突然出现了在婚宴上见到的于薇的身影。
“总算找到你了。”于薇摘下黑色墨镜,露出一张精致面容,声音清丽动人,对书记夫人说道。
真美。
……这句话,如果是跟他说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