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而已,她和董正的婚礼却是风风火火的置办起来,除了她,每个人都是喜悦的,娘说:“董正这孩子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但也真是不错,对你又是极好,万万不要辜负人家。”
孟央笑了笑,心里却满满的滴出血来,小小虽不明就里,却不止一次的质问姐姐:“你不喜欢董正对不对,那就不要嫁他。”
她依旧温婉的笑,不语的趴在小窗前,远远的山上的茶花开得格外繁盛,开到荼蘼花事了,那纯白的花瓣会飘落泸水河面,那样没得场景,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
她决定屈从,挣不过枷锁,斗不过这天意,那就随了上天的意愿,匆匆到这世间渡一场轮回是非。
董家的聘礼一早送来家中,不过了了几日,她就要嫁给他了。板床上大红的嫁衣,红盖头,还有喜气的红烛,暖暖的喜字贴满窗边。小小和娘拿着木梳,轻轻的为她梳发,墨玉般的发丝长长披散开来,娘欣慰而感伤的说道:“河苑听闻你要出嫁,自己反倒哭的稀里哗啦,这孩子大概十分想家了吧。”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脸庞的轮廓柔和美丽,浅浅淡淡的笑着,双眸星星点点的泛起泪花,羸弱苍白的脸上眉目深沉,越发显得清丽绝伦。红红的嫁衣穿在身上,腰身那里空荡荡的不盈一握,她太瘦了,纤弱的身子如同秋日里的花朵,随风欲折。如此惊华绝代的人儿,小小张大嘴巴忍不住的称赞起来:“姐姐真如同仙子下凡一般,连我和娘都看呆了。”
娘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正欲说些嘱咐的话,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嚎哭声,紧接着人群蜂拥而至,一个个怒火朝天的闯入里屋,董正死了!孟央不知自己该是怎样的表情,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反倒是娘,讶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董家人自然是不肯放过她,直嚷嚷着孟央祸及了自家儿子,使其无故的暴毙。全村人都聚集在门前,纷纷要把她沉入河底祭天。小小被这阵势吓坏了,哭嚎着跪在地上抱着董家人的腿:“伯伯,大婶,我姐姐是好人,不要把她浸猪笼,求求你们不要。”
董大婶看也不看,愤怒的将她踢到在地:“好人?我儿平日好好的,今早就莫名的死在家中,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我就说过孟央这贱人娶不得,我的儿啊,孟央,我定要你偿命。”
娘和小小拼命的磕头哀求,周围乱作一锅粥,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怜悯,有惋惜,有厌恶嫌弃,然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董令假仁假义的劝大家冷静:“大伙听董某一句,孟央有罪,但罪不至死,大伙听我说……”
他在说什么孟央听不清,周围真的太吵了,嚷嚷的人声使得她脑中阵痛欲裂。
“我早说孟央是不祥人,哪有人一出生整个天都是红色的!”
“这么死了多可惜,我若能和她睡上一夜死也甘心呐。”
“呸,狗老赖,想死也轮不到你啊,董正连碰她都没来得及就枉死,当真是妖孽啊妖孽。”
面无表情的听他们指责谩骂,娘和小小惊恐的求饶声充斥着她的耳膜,要怎样才好,就这样死去?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河底是多么冰冷的地方,长眠于斯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想死也不愿死,她要等到爹爹开口说话,要等到上天惩罚极恶之人,就这样死去,做鬼也不甘心啊。
众人争议的间缝,她缓缓转身,抓起桌上的剪刀,闭上眼睛决绝的向右脸上狠狠划去,白玉一般的面颊顿时鲜血淋淋,撕开的伤口恐怖之极。
娘反应过来哭喊着夺下剪刀,她的右脸已是血淋淋的一道长口,一直划到嘴角,长长的血痕可怖的挂在脸庞,殷红的鲜血迅速滑过她的脸颊、脖颈,直至滴落在嫁衣上。嫁衣是红的,除了香甜的血腥味谁也辨不清颜色。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的神情平淡至极,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绝美的一张脸就这样惨烈的毁了!抬起头望向愕然惊呆的众人,她轻轻勾起嘴角,笑的风轻云淡:“我还不该死,否则,大家都要陪葬!”
回首往昔,孟央知道,村里人早就虎视眈眈的想置她于死地,他们真的等不及了,当初自毁容貌时说的话真的让他们恐惧了,如今若是按照村规处死她,只怪她孟央命该如此。
直至傍晚,屋外的大雪终于渐消,小小也早早的回去,天色渐黑,孟央端着熬好的汤药送去给爹爹,小心的用勺子吹凉,慢慢送到他嘴边。爹爹还是不能开口说话,痴痴傻傻的只会“啊啊呀呀”的流口水,曾经温和慈爱的面孔呆滞的望着屋顶,孟央对他笑,一边喂药一边轻声自语:“爹,小小今个看你来了,央央不会走的,你和娘都在这,我怎么会离开,就算沉河死掉,央央也要留下陪你。”
娘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前,突然忍无可忍的冲上前,一把打翻她手中的汤药,“你走啊,为什么要像个蛆虫一样缠着我们,我过够了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走了我们都好过。”
蛆虫?她蹲下身子捡起撒了一地的碗勺,手在颤抖,哆嗦的不成样子,额前长长的发髻遮住脸庞,“娘,药洒了,我重新熬一碗。”
娘上前夺过碗勺,艰难的哽咽着:“孟央你知道吗,你出生后没多久,村里来了个云游的和尚,他对你爹说,这个孩子留不得,请我们将你交给他带走,你爹不同意,我和你爹都没有同意。可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一步步的走出屋门,清冷的月光洒在白皑的雪地上,泛起一层茫茫的白光。
裹紧棉衣把双手钻进袖口,努力的克制住眼泪,大步走向村口的小道,村口残枯的几棵树木,歪歪斜斜的交叉缠绕,远远望去狰狞无比。
前方的泸水河畔站着一个清瘦的人影,孟央先是愣了愣,迟疑的走上前,那人慢慢转身,温润谦和的冲她笑笑。凌冽的寒风直直刮在脸上,呼啸着钻进裸露的脖颈,刺骨的疼痛。孟央深深吸口气,直觉一阵冰凉直钻心底,“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