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闲聊中,时间逝去。许沫晨见天色不早,便催李涟儿回去,免得引起旁人怀疑。
从她口中,许沫晨得知,李家本江南世家,应了疯癫道人一句话,迁居于此。
那疯癫道人,她小时候见过,手执竹竿,衣衫粗糙,发髻不整。竹竿上挂一帘破布,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无所不知”。
道士身边还有个破布口袋,瘦骨嶙峋。一双布鞋残破不堪,脚趾头都露在外面。
李夫人好心做了双鞋子给他换,谁知他却不要。说什么,自己脚在外,不受天地约束。
众人见他说话疯癫,皆不信他。偏偏李老爷认准了,硬是举家搬迁。到花了村后,李老爷的病好了。众人心中倒是奇了,想着寻那道士再算上一卦。却早已是人去楼空,不知所踪了。
村里人听说此事,都觉那道士是神人。再加上若淮谷地东临若山,因此,全村上下对道士都十分尊敬。
团团被若山道士抓住后,村民都认为是上天赐福。今年的谷雨祭神,也就办得格外隆重。
许沫晨无聊地打打哈欠,在床上睡了一觉。不想醒来时,已然黄昏十分。她赶紧起身梳洗好,带了咕噜,到隔壁寻尹绍林。
敲门半天,却不见人开。
“小和尚,快开门!”她耐住性子叫道。见里面仍没动静,便强推而入。
屋子整洁干净,陈设一应俱全,却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哎,这人!”许沫晨一蹬脚,猜测他已去了外场。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这人居然不叫自己,太不够朋友了!
她赶紧从东厢出,到外院寻人打探。整个宅子却空无一人,连家里的女眷都没了身影。
“不至于吧。”她站在中庭,不觉犯嘀咕。空想的谷雨神,还这么受尊敬?为啥没人孝敬眼前实实在在的桃花峪单传弟子呢?
半天找不到人,李涟儿也不知所踪。许沫晨只得寻了大门出,在街上张望。
只有李宅附近的几条街道,为青石板铺就,其他基本都是村庄小路。
远远地望见旁路有人匆忙向东赶,许沫晨抿抿嘴,跟了上去。
那人倒热情,见她跟过来,竟停下来等。
许沫晨走近了,方才看得真切。男子面容清秀,衣衫齐整。一字眉下,内双的眼睛。鼻梁还算挺拔,脸上稍显婴儿肥。
“你也去看祭神?”男子倒先开口询问,目光落在许沫晨碧玉的眸子上。
许沫晨赶紧点头,道:“出来晚了,没想到一个人都没了。”
“呵,花了村祭祀谷雨神,对于村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他们当然很早就会去。你不是本村人吧?”男子显得健谈,带丝微笑。
听他口气,明显把自己与花了村村民划分开。许沫晨反口问道:“你也不是吧?”
“噢,在下若山宋南风。”说着,男子行了一礼,“看姑娘亦非凡人,可否告知?”
“许沫晨,桃花峪弟子。”她双手抱拳,回敬一礼。
听此,许沫晨在心里犯了愁。这若山究竟来了多少道士?那木猪,可以瞒过凡人。对修行之人而言,恐没有多少抵抗力了。前一个胖道士,后一个瘦道士。莫非出了妖孽,村民请道士来 捉?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李涟儿没理由骗自己,也不像说谎。
“失敬,失敬。”宋南风听完许沫晨的话,居然俯首道,“原来是骆师叔的徒弟。早听师尊说过,桃花峪千年医术,只传一人。不想,居然是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姑娘我,不见得比你差!”许沫晨不乐意,还嘴道。
“呵呵,许师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宋南风一副大哥样,笑道,“许师妹,定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许沫晨暗自腹诽他,装大度,是吧?装文雅,是吧?等哪天,非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时辰快到了,不如,我们一同前去。花了村的祭祀仪式,由来已久。今晚,还要处决一个猪妖,以此向谷雨神谢罪。”宋南风说罢,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许沫晨也不谦让,抬脚上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她猛的想起,自己根本不认得路!
宋南风倒不揭穿,走到她前面带路,也不多话。
许沫晨跟他出巷子,绕过几条小路,拐个弯儿便见一处开阔之地。
那已搭好台子,上面摆放了各种祭品。旁边有个火堆,柴火十足,还未点燃。村里人几乎都到了,男女老少,个个眼中都是期待,有的还在议论纷纷。祭台下前方,两排椅子。第一排坐 着李光宇和一个老先生,旁边还有在李宅遇见的白衣道人。后排,则坐了些年少的男子和几个女眷,李夫人也在其中。
许沫晨瞅过去,想来定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人群站着围成圈,堵得严实。虽未水泄不通,但想进去还着实不易。
“这位乡亲,麻烦让一让。”宋南风十分绅士地说道。
前面那粗布麻衣的村民一见,立即侧身:“是南风师傅啊,快请快请!”其热情度,许沫晨觉得,丝毫不亚于见到皇帝。
许沫晨转动眼珠看他,没想到若山道士,还这么有面子。
跟在宋南风身后,很顺利地走了进去。周围的人都挺礼貌,只是目光不断打量许沫晨,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一到前排,宋南风立即在白衣道士面前行礼:“师傅,徒儿回来了。”
道人点点头,顾着喝茶,挥挥手。宋南风便应了转身走,顺道拉过许沫晨的袖子。
“跟我到后面坐吧。”
听到他吩咐,许沫晨也毫无顾忌,跟在他后面。
刚坐下,身后突然有人拍肩。
“谁!”
许沫晨稍许惊吓,回头看去。夜色下,依然能看清那锃亮的光头。
“你装鬼啊!小和尚!”许沫晨立即责骂道。
“我,我只是。”
“你只是离鬼差一步了!”许沫晨立即打断他,一口怨气。
“说,你怎么一个人走了,把我撂在宅子里!”不待他反应过来,许沫晨又劈头盖脸责问过去。
尹绍林又挠挠头,带丝无辜的表情道:“我,我走的时候叫你了。可是,你一直不开门。我趴在门上听,你似乎在打呼噜。所以,所以我就先出来了。”
一听他这么说,许沫晨突然脸红了。打呼噜?自己什么时候打呼噜了?居然,还被这个死冤家听了去!
宋南风见到尹绍林,友善地笑了笑:“绍林,你也来了。过来坐吧!”
不待许沫晨反应过来,尹绍林已然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