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站的时候,脱离了那四面墙壁的庇护,风吹过来冷得顾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个点坐火车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十一月份这样特殊的日子,既不是假期也不是节日,人自然冷清的很。
和顾瑜一起在等火车停下来的人只有十多个,乘务员下车后他们便开始拉着手上的行李箱往开了门的车厢走去。
看着其他人大包小包的东西,顾瑜有些庆幸自己只带了一个行李箱的东西,不至于上火车还上得艰难无比。
靠近车厢门口就已经感觉到里面充足的勇气,踏上去的右脚瞬间就暖和了不少。
可能因为是凌晨,车厢里的乘客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顾瑜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能半提半拉着行李箱找到自己座位所在的车厢。
车厢里面的人不多,顾瑜的位置是在窗边,一边的位置正空置着,对面也只是坐了一对情侣,其他座位也是空空落落,并不盛况。
她带的衣服并不多,只是每一件都比较有重量,车厢里面的人都在睡觉,顾瑜想要找个好心人帮她把行李箱放上座位上的行李层都找不到对象。
那行李箱有些大,放在下面是很碍地方,也惹得自己难受,顾瑜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行李箱放上去。
有时候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比如此刻的顾瑜。
她一直以为,那个行李箱也不过是几十斤重,自己一个一百多斤的人难道还不能将它抬起来了。
结果就是,行李箱她是抬起来了,只是卡在了那儿,因为力道不足,还差点儿掉了下来。
顾瑜看着那行李箱,环顾了一下四周睡得正熟的乘客,不禁暗暗了松了口气,实在想象不出来,那行李箱砸下来到底是什么后果。
有一句俗语说得很对:人倒霉起来,连喝凉白开都能塞牙缝的。
很明显,顾瑜今天的运气并不是很好,那悬在喉咙间的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列车忽然一晃,原本卡主的行李箱正想要进行抛物运动,脱离顾瑜的掌控。
头顶没有传来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反倒是一息息的呼气和吸气,一双手指修长的大手覆上了那行李箱的底部,轻轻往上一推,行李箱便安然而息。
顾瑜怔了怔,回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男子嘴角衔着清浅的笑意,感觉到她的视线投来,墨黑的眉眼微微一动,镜框下的眼眸煜煜生辉:“你好。”
顾瑜没有见过哪个男子的五官能够精致成这般模样,细致得来却不显得过分地女性化,一切都恰当至极。
对方的声音轻柔温和,如三月雨打屋檐的响声,清浅入耳。
顾瑜犯花痴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发魔怔,想了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抬头隔着那薄薄的眼眶望进那一双桃花眼里的点点笑意,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你好,谢谢。”
“出门在外,互相帮助。”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下场的眼线细细地上扬,微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线,原本架在鼻梁上的银丝边眼睛也滑下了半厘米,松松地架在那挺长的鼻梁上。
顾瑜看了看他,走进自己的座位,见他走进来,似乎要坐在自己旁边,不禁有些讶异,问道:“你坐这儿吗?”
洛阳笑了笑,眼前的女生长得并不算十分好看,只是细细看下来却很是养眼,小巧的鹅蛋脸上似乎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抿着浅浅的笑意,嘴角旁边的两个小梨涡微微下陷,笑起来有些像个还未长大的小孩,或许,本身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
“恩。”他应着,手上扬着那不及他手掌大的火车票。
顾瑜不禁扬了扬眉,轻轻说了一句:“真的呢。”
她的语气有些小孩子的清脆,笑容明媚,在那车厢内温暖而美好的氛围下灿若星辰的眼眸点点而亮,唇边不断扩大的笑意就像是偷吃了糖的小孩,忍不住心底的甜蜜,一点点地裂开嘴角,温和的如那三月而开的浅白桃花,瞬间就点燃了整个视线的明亮。
顾瑜觉察到视线,这是才留意到自己手上正拿着别人的火车票,双颊不禁微微涨红,有些尴尬,把火车票递还给人:“不好意思啊,真是太巧了。”
洛阳笑了笑,将身后的黑色背包拿到面前,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不困吗?”
顾瑜摇了摇头,“还可以。”她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坐火车,精神却是异常的好,整个人神采奕奕。
她并不是喜欢聊天的人,或者说,她更适合收听别人的叙述。所以顾瑜在收敛了初始的兴奋之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等到自己的腰舒舒服服后,才坐定,将头偏转向窗外,结束了刚刚那一场短暂而有些过于洋溢的谈话。
身侧的男人也闭了眼,车厢开始陷入了一场真正的安宁。没有人说话的车厢显得尤为寂静,火车在铁轨上运动额每一个声响显得清晰,入耳间的“哐哐哐”喧嚣着顾瑜已经踏上了一段独自的旅程。
既有紧张、害怕,更多的却是兴奋了激动。
她是一个杂志插画师,平时为了寻找灵感也会到处走走,不过走来走去,也走不去A城的方圆。
车厢内的灯已经调暗,暖气在头顶上不断地袭来,沉寂中还能听到那机器喷出暖气的声响,偶尔有那么几个乘客经过走到去洗手间。
顾瑜拉了拉身上的大衣,微微合上了双眼,被温暖和安静包围着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也随着车厢里面的其他人一般,陷入了一场睡眠。
“顾瑜,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丛深溪靠得很近,下巴就在她抬头的上方,只要她稍稍台一抬头,就能摸到那尖削的下巴了。
她脸色一红,有些慌乱地摇头:“没有,没有。”
丛深溪看着她挑了挑眉,“是吗?那这是什么?里面写的内容要我念出来给你听吗?”说着,丛深溪抬手翻开了那本记录了她所有心事的笔记本,嘴唇微微动了动,话将出口——
“不!——”
顾瑜微微动了动,有些刺眼,原来,是一场梦。
阳光从车窗投射进来的时候带着些许的暖意,清晨的车厢已经开始渐渐地增添了不少乘客清醒后带来的声响。
脸上的毛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地敏感,偶尔有人经过带起的一阵小风,都能让顾瑜感受到自己双颊上的细毛在耸动。
顾瑜转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他带着耳机,双眼微微低垂着,银边的细跟眼镜在阳光下微微而亮,因为他低着头,那眼镜欲掉未掉地架在那高挺的鼻梁上,让人有些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就掉了下来。
许是因为听到了让人愉悦的音乐,那微薄的唇瓣尾脚处微微向上翘起来,尖削的下巴沐浴在那晕亮的晨曦下,稍长的细发延长至耳边,真真是一副睡美男的图啊。
顾瑜是插画师,看到好看的或者但凡有些美感的事物都忍不住要记录下来,因为那是她一切灵感的来源。
单反就在她的包包里面,因为怕惊扰了这样的一副画面,她的动作很是缓慢,从开始到结束,几乎没有发出半分的声响,直到按下了快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觉察到她的动作,男人抬起头,看到她手上的单反后不禁滞了滞,摘下耳机,笑道:“小姐,你这应该算是侵犯我肖像权了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快的愉悦,尾音落下的时候微微高扬了起来,很是明显的调侃,其中并无半分的责备之意。但是顾瑜还是忍不住脸上一囧,下意识地把单反藏到身后,才答道:“我不会外传的!”
女生的声音轻轻浅浅,带着半分因为尴尬的拘谨,在清晨的车厢里里面随着阳光而沐浴开来,洛阳笑了笑,伸手问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晨曦的光亮下,男人的手指修长,细长的指节沐浴在阳光下,平整圆润的指盖清晰地表明着自家主人的清洁程度。
顾瑜见过不少的男生、男人,小的正太萝莉,老的大叔大爷,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男人的手能够好看成这样。对于一个插画师来说,半个艺术家的心性,对一切美感的事物都是敏感而饥渴。
许久,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禁红了红脸,笑道:“可以不删吗?”
单反被她紧紧地箍在怀里,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浅笑的男人。
顾瑜以前在A成外出找灵感的时候也试过偷拍过长得比较帅气的男人来当她自己漫画的男主角的原型,可是被发现之后都是别人对方决绝的态度进行了删除。偶尔幸运拍到一两张好的图片,但始终没有今天的这般好的模特和这般好的意境,她真的是不忍心看着那小小的玻璃板下的照片被删除了。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删除的。”
得到保证后,顾瑜才笑了笑,在最后一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不会删除的吧?”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人,说好了不删除,可是接过她的单反后还不是出尔反尔。
洛阳笑了笑,轻点着头。
顾瑜抿了抿唇,还是将单反递了过去。
“回去我把照片传给你,这张照片真的很好,拿来留个纪念也是好的。”顾瑜见男人看着那单反,嘴角的笑容依旧,悬着的心才算是松了下来,轻声在一旁说着。
洛阳抬起头,将手中的单反还了回去,摘了眼镜,揉着太阳穴,笑答:“拍得很好,谢谢。”
顾瑜笑了笑,真心的,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