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异武奇兵 (1)
尹欢嘴角处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他能在此时现出笑容,就足以让任何人为之惊愕!
他的右手拇指内扣,轻轻地贴在“长相思”上。“长相思”的形状介于刀与剑之间,只是世人习惯上把它称为剑,这正是它能列于当今四大奇兵之一的原因。“长相思”与尹欢的肌肤紧紧相依,俨然已成了他肌体的一部分。
战传说被异服女子重击后沉入水中,再未见其浮出,定然凶多吉少;而石敢当亦伤得极重,再难对异服女子构成威胁;隐凤谷的普通弟子此刻在异服女子眼中形同虚设。因此,尹欢此刻已成孤军奋战之势。
面对异服女子如此可怕的对手,他只有祭出最后一种应对之策!
只见尹欢忽然将“长相思”交于左手,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异服女子为之心神剧震的举动——他竟将“长相思”向自己右手掌心缓缓刺去!
“长相思”一寸寸地没入他的掌中,泛射出如梦般的光晕正一点一点地隐没,直至完全消失。
尹欢竟将“长相思”沿着掌心纵向深深地插入他的右臂中!
自始至终,他的掌心没有流出一滴血迹,脸部也没有痛苦的表情,有的只是一脸残酷的微笑。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掌心处,掌心处有一道疤痕,显然已存在了很多年,以至于这疤痕更像是他掌心处的一条褶皱。他的右臂弯曲自如,若非亲见,谁也不会相信此刻在尹欢的右臂中存在一件兵器,一件被武界中人视为四大奇兵之一的“长相思”!
“相思入骨,最难挥去。”
尹欢右臂裸露风中的肌肤渐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炫亮红色,一种充满了生命感与动感的红色。
那是烈焰的颜色!
尹欢的整条右臂似乎正在熊熊燃烧,其情形诡异之极。
此时,石敢当已勉强支身而起。异服女子手中的天照刀让久经风霜的石敢当心中也不由泛起寒意,这并非因为他对天照刀的畏惧,而是他隐隐觉得天照刀的出现,定是预示着武界中的一场血光之灾,犹如四年前千岛盟千异挟天照刀出现乐土之时一样!
至少,今日的隐凤谷已在天照刀下一溃千里!
如今的尹欢与石敢当一样,已成强弩之末,歌舒长空则始终未见他自地下冰殿中脱身出来,生死难卜。当战传说击穿地下冰殿顶部与遗恨湖之间的岩层后的短时间内,地下冰殿中一片混乱,石敢当受伤最重,能够独自脱身出来已是不易,若是要照应歌舒长空谈何容易?何况歌舒长空在三人之中虽然功力最为深厚,但他能否脱身的关键并不在于功力如何,而是取决于神志不清的他能否在生死的关键有所清醒!
最让石敢当担心的还是战传说。自战传说以三掌轰开遗恨湖冰殿顶部岩层的修为来看,其功力的确已臻绝顶高手之境,即使并不能真的具有与歌舒长空完全相等的修为,但以之对付异服女子,纵然落败,也不至于一触即败。
而事实却出乎石敢当的意料之外,战传说竟在顷刻间被异服女子击沉水中,极可能已遭不测!
其实,非但战传说如此,尹欢亦是如此。若仅论内力修为,尹欢决不会比异服女子逊色太多,但异服女子的武学招式及其天照刀的霸气,却是战传说与尹欢所远不及企及的。尤其是战传说,自从其父向他传授剑道之日起,其进展就极不如人意,与其父旷世剑道修为相去千里。今日他虽因祸得福,平空增进无数功力,却仍是难免落个败亡之局。
此刻石敢当见尹欢的举止变化,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异常的感觉。他在隐凤谷已近二十载,对隐凤谷中许多事宜即使未全知,至少十有八九是知情者。他对尹欢的了解,也许并不在歌舒长空之下,此刻他断定尹欢要孤注一掷,与异服女子决一高下了。
石敢当本欲让隐凤谷弟子乘一小舟前去战传说落水处查看其生死,但环顾四周,竟无一人。众人似乎怯于异服女子惊世刀道的修为与千军辟易的气势,竟不由自主地退出异服女子杀机笼罩的范围之内。
石敢当心中暗叹一声,心忖战传说生死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
尹欢右臂的火红之色越发炫亮,他的衣袖亦鼓荡而起,终于“咝……咧……”数声,右臂衣袖突然碎裂如乱蝶,片片飞落。
尹欢的整条右臂顿时完全显露于众人的目光下!
石敢当一见,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尹欢右臂上,平时未被衣袖遮挡的手腕部分光洁如常,只是透发出诡异红光。但在平时被衣袖所遮掩的上半部分,却有凸起的如盘虬般的疤痕,在那如同烈焰般的红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一个人的同一条手臂上出现如此截然不同的情形,实是匪夷所思。
异服女子手中的天照刀突然震鸣不已,显得极为兴奋强烈,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由天照刀传入异服女子的躯体。
她的娇躯不由为之微微一震,忽有所悟,脱口道:“你的兵器,是源自于……凤凰?”
尹欢出人意料地并未否认!
他神色肃穆地道:“凤凰是天地间最高贵、最傲然、最执著、最专一的精灵,所以只要是有经脉之生灵,其经脉必然盘枝错节,唯有凤凰通体只有一条经脉!
“凤凰太过高傲自洁,以至于它对自身蒙上了世尘间的污垢后也无法原谅,所以每过五百年,凤凰便集香木自焚之,在火中涅槃重生,重获一个无比圣洁的躯体!
“而它拥有与天地间所有生灵皆不同的经脉,因为那是蕴涵它无比高贵、执著的灵魂所在,所以无比坚韧,即使以香火焚烧三日三夜,亦完好无损。
“我的‘长相思’就是由凤凰的经脉幻化而成,唯有它,才可以与人的血肉之躯共融,才可以弥补我的残疾之躯!”
“残疾之躯?”石敢当听得此言,亦不由为之一惊,他的目光落在了尹欢那条诡异可怖的右臂上,心潮起伏,似有所惑,似有所悟。
异服女子倏然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欣然之情,笑罢,只听她道:“你们乐土有一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这话正中我的心怀!”
尹欢、石敢当及其他隐凤谷弟子闻听此言,皆神色一变,石敢当忍不住道:“如此说来,你并非乐土中人?”
异服女子略略沉默了片刻,也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欣喜之余,道出了一个本不该透露的事实,也许不是。
略作沉默后,她以平静的声音道:“不错,我来自最早见到朝阳的千岛盟!”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我本不该把这一点透露出来,不过将秘密告诉一群即将死去的人,其实亦无关大局!”
高傲自负之情显露无遗!
石敢当强忍内伤剧痛,沉声道:“阁下如何称呼?”
“小野——西——楼!”异服女子一字一顿地道。
尹恬儿终于将大哥尹缟临终时留下来的信笺看完了,其间因信中所透露的让人惊愕不已的事而使她惊得难以再看下去,但最终她仍是将之看完了。
看完之后,尹恬儿只感到全身如同虚脱般乏力,她竟难以支撑地软软瘫坐于地,身上的衣衫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冷汗湿透。
尹缟所说的一切,使尹恬儿突然发现自己先前所知道的许多事,此时都已被完全颠覆。
原来尹恬儿与尹欢是异父同母的兄妹,而尹恬儿与尹缟则是同父异母所生,只是尹缟与尹欢之间其实并无任何血脉之亲。数十年前,隐凤谷仅仅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地名而已,那时隐凤谷有一人名为离崖。离崖祖上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隐凤谷一带,与世无争,家族亦人丁兴旺。离崖水性极好,族中只有他一人能潜至遗恨湖最深处的湖底,加上其性情和善宽厚,在族中素有声望。后来,一场瘟疫突然降临,族中不时有人病亡,离崖心急如焚,他日夜苦思良方,在方圆百里之内寻找各种奇花异草,以求能找出一种药方可救族人。可瘟疫来势汹汹,离崖仍是唯有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个相继死去,族中谣言四起,开始有人逃离隐凤谷。
后来族中有老者说遗恨湖乃凤凰涅槃前沐浴之处,在湖底有一种水草,是感应凤凰灵气而生,形如凤羽,只要得到这种水草,瘟疫便可被水除。
其时,族人已亡故大半,离崖虽不知此言有几分真实性,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潜入遗恨湖中。
一日数次下潜,却一无所获。第二天,失望的族人又有十余人逃离隐凤谷,同时病亡者再添数人。
离崖不肯放弃这最后一线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中,他一心一意地在遗恨湖中寻找凤羽状的水草。每当夕阳西下,离崖一身疲惫地回家时,就会听到新婚不久的妻子尹夕忧伤地告诉他族人中又有几人被瘟疫夺去了生命。
到了第九天黄昏,尹夕忽然发现族中一片死寂,整个族中死的死,走的走,竟只剩下她一个活人!
尹夕悲从心来,放声大哭,向遗恨湖奔去!若不立即见到丈夫离崖,她担心自己会立即崩溃!
当她赶到遗恨湖时,只见离崖正向她这边跑来。他的脚步轻快,脸上竟有喜色!
当离崖听完妻子尹夕的诉说之后,顿时呆若木鸡,喜色全无。忽然间,他向遗恨湖轰然跪下,放声大哭。
后来尹夕大病一场,但最终她却并未如其他族人一样病重而亡。对此尹夕很是不解,问离崖是何缘故,离崖却总是摇头不语。
尹夕病愈一个月后,隐凤谷忽然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年约三十,另一人则是他的年仅两岁的儿子。这二人便是歌舒长空与尹缟,只是当时尹缟尚是随父复姓歌舒,名为歌舒缟。
歌舒长空与歌舒缟的出现使离崖、尹夕皆大感意外,此时的隐凤谷已恍若地狱,而歌舒长空父子本非隐凤谷一带的人。歌舒长空自称世代行医,听说这一带发了瘟疫,特地赶来,希望能消除此患,没想到却来迟了一步。
离崖、尹夕大为感动,见歌舒长空言行举止不同凡响,歌舒缟又聪明伶俐,此前离崖夫妇日日沉浸于悲痛孤寂之中,心如枯槁,此时因歌舒长空父子再现生机。感动之余,离崖便挽留了歌舒长空父子二人。离崖为族人寻药数月,已颇通医术,与歌舒长空交谈医道,歌舒长空将医道之术说得深入浅出,辟易入理,使离崖茅塞顿开,大感相见恨晚。
数日后,歌舒长空与离崖二人不知为何同去遗恨湖中。三个时辰后,歌舒长空竟抱着离崖的尸体失魂落魄地回来了。离崖自称已找到了如凤羽般的水草,并自告奋勇地要潜入水中找出来,让歌舒长空一睹真面目,没想到却被毒蛇咬中,浮出水面时已毒发身亡。歌舒长空空有一身医术,亦于事无补。
尹夕见离崖死后手中还握着一束如凤羽般的水草,只感造化弄人,苍天无情,立时晕死过去。
歌舒长空将尹夕救醒之后,好生劝慰,照顾得无微不至。尹夕如今已是孤苦无依,对歌舒长空的照顾暗暗感激,时日一久,两人渐有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之感。加上歌舒长空此前就已告诉离崖夫妇其妻已病亡,他正是因遗恨不能救自己妻子性命才四处行医。尹夕对歌舒长空既敬佩又感激,后来,他们终于摒弃顾虑,结为夫妇。
尹夕不会想到,歌舒长空所言多属谎话,她已坠入圈套,而歌舒长空的目的,则在离崖遗腹之子——亦即后来的尹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