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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阳县指鹿为马 玉苍山黑地昏天

不出庄以莅所料,徐映台回到县衙,咬牙切齿,恨声不绝。

他先把那几个胆小怕事,临阵逃走的差役,各打二十大板出气,又连夜起草公文,无中生有,捏造罪名,声言庄以莅、许鸿志“聚众抗捐”“夺犯殴官”,十万火急地连夜上报给温州知府杨大鹤。

杨大鹤一见加征田粮的事出了乱子,顿时慌了手脚。

他怕事态扩大,累及自身,就火速将此事转禀浙江抚台清安泰与闽浙总督阿林保。为了引起上面重视,他脑子一热,进一步在呈子上诬称“平阳灵溪刁民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

杭州巡抚清安泰官邸的花园亭榭边,有个水池,池畔有棵大柳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鼓。

石桌上摆着围棋,棋局已进入中盘。

清安泰身穿便服坐在石鼓上,正专心与石敬山下棋。忽有书吏来报,说按察使朱理大人前来拜会。

清安泰欲请朱大人客厅相见,朱理穿着便装,手持折扇,已飘然而至。

朱理看一眼棋盘,拱手笑道:“下官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扫了抚台大人和石先生的雅兴啊?”

清安泰道:“不是雅兴,消闲而已。朱大人,有何公干啊?”

朱理笑着说:“抚台大人,下官今日不是公干,是来请大人品尝茶的。”

清安泰:“哦?好啊。可咱们到哪去啊?是到你府上去吗?”

朱理:“家里不好,没意思。我们去乡下茅家埠去,我请二位喝龙井。”

石敬山:“好啊,乡下好。”

清安泰:“好,咱们踏青采风去,说走就走,备轿。”

朱理:“大人,别备轿,咱们步行去,那才有趣。”

他们来到西湖边,只见湖畔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清安泰、朱理和石敬山三人信步在游览,便装侍卫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悠闲地在湖边逛着,迎面走来的人流中,出现一个普普通通老和尚。

清安泰与这个老和尚擦肩而过,互相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老和尚目光一亮,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清安泰忽然意识到什么,感到一惊,急忙回头去找这个老和尚。

朱理、石敬山紧跟其后。

石敬山:“清公?怎么了?”

清安泰:“看到刚才哪个老和尚了吗?”

石敬山:“是啊。”

清安泰:“好面熟啊。”

朱理:“清公不是不信佛吗?”

清安泰:“是,我没有当和尚的熟人。可这人我一定见过,但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生奇怪啊。”

朱理:“清公莫不是看花了眼?”

清安泰:“不,这人我一定认识。”

石敬山道:“可人家不一定认识你啊?”

请安泰:“不,他一定也认识我。”

石敬山笑道:“要是认识你,那他就是不愿意见你。我明明看见他扫了你一眼,却急匆匆遛了,这不就是故意在躲着你吗?”

清安泰:“是啊,真纳闷。”

朱理:“走吧走吧,别搅了我们品茶的兴致。”

一行人来到郊外茅家埠一个大户农家院落,院子里。乡绅端出一套白陶茶具,泡上茶,给清安泰、朱理、石敬山一一敬上。

朱理指着茶具:“清公,我知道你只用白陶茶具,这可是为你专门准备的。这泡茶的水也真正的山泉,茶叶是正宗龙井。”

清安泰:“好,好,谢谢朱大人美意。”

三人品茶,乡绅知趣地退下。

石敬山:“大人,这茶叶比六安瓜片如何?”

清安泰笑道:“好,好。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朱理:“呵呵,清公是给我面子啊。”

清安泰大笑:“哈哈,的确是各有所长。”

朱理问:“清公,温州知府杨大鹤急报平阳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这可能吗?”

清安泰:“在杨大鹤急报之前,我曾经收到过庄以莅、赖丙辰等生员联名上书揭露平阳县徇私枉法,私加田粮的条陈。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

朱理:“是,大人曾经跟下官说过此事。”

清安泰:“如今杨大鹤又说‘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显见其中定有原委与隐情。”

朱理:“大人所言极是,庄以莅揭露平阳县私加滥征在前,杨大鹤报庄以莅煽动民变在后,起码是事出有因,应当派人去查查。”

清安泰:“是啊,这件事要拿稳,不可轻举妄动。所以我没说话,得先派人去弄清楚事实真相后再说。真是民变,就应该还有急报。”

兴尽归来,朱理告辞径自回府,清安泰和石敬山在议事房里,看见了闽浙总督阿林保有关平阳“民变平乱”的紧急公文。

石敬山一手拿着一个竹制大烟袋,一手拿公文看:“呵呵,大人,这下热闹了!”

清安泰说:“他的消息倒是很快?有意思。”

石敬山:“他的动作也快!”

清安泰:“哼哼,本来我还想派人去平阳看看,现在总督都插手了,我们就别再碍事,省得人家说我们要抢功啊。”

石敬山:“是,这温州知府杨大鹤与阿林保有师生渊源,既然总督亲自过问此事,我们也就乐得个袖手旁观。总督大人一向就是主剿的干将,对民变二字,也特别关注。”

清安泰大笑:“是啊,让他先折腾去,依我看,未必就真的是民变呢?这杨大鹤在急报上不也只是说‘煽动民变’吗?这‘煽动’二字,大有讲究啊。”

石敬山:“哈哈,是啊,大人高见,我们静观其变。”

闽浙总督阿林保,是满族皇亲贵胄出身,世袭爵位,世代为清室大臣。他原本是个老谋深算的封疆大吏,行事历来稳重,可这次却轻信了杨大鹤的急报。

原来,清朝推翻明朝后,虽然采取了一系列宽松的取士用人的亲汉政策,但中原东南一带民众反清的情绪依然很浓。各地都多次出现过反清的武装起事,如白莲教、大刀会、天地会等有组织的秘密武装,有的甚至公然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帜。因此清廷对此甚是敏感,采取的也是强硬的镇压手段。而阿林保就是主剿的干将,对“民变”二字,他特别警惕。他大笔一挥,就在杨大鹤的急报上批下“平乱弹压”!

这其中,还有一个隐情。那是前些日子安徽凤阳闹灾荒,饥民闹事,抢了官库的粮食。地方官怀柔有余,制约不力,致使地方治安大乱。嘉庆皇帝闻报大怒,结果,以“治安不慎,治乱不力”之罪,摘了安徽按察使的顶戴,问了凤阳府的监斩候。须知,凤阳之事原本不大,但嘉庆对凤阳特别敏感,深深忌讳。因为那里是前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老家,于是就小题大做,杀一儆百。阿林保知道皇上忌讳地方闹事,但他不知道皇上忌讳的地方是有名堂的。所以,面对杨大鹤“平阳民变”的呈子,他是宁严勿宽,采取了“平乱”之策,并将此事上奏朝廷。

阿林保怎么也没想到,平阳“民变”一说,纯属子虚乌有!杨大鹤虽是两榜进士,堂堂四品知府,却是满脑袋糨糊,他竟在这件谋反大事上,不知轻重地撒了个弥天大谎!

扬大鹤虽然将平阳“民变”的急报报了上去,未见上峰批文,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地不安。一见总督有了“平乱”批文,才把心放下。

阿林保“平乱”批文一到,扬大鹤立即派出心腹经历朱宇泰,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命他们带领衙差兵役三百余名,磨刀擦枪,煞有介事浩浩荡荡开赴平阳灵溪镇“平乱”!

灵溪何乱之有?杨大鹤假戏真做,既然抓不到“乱民”,就要抓为首“造反”的人。庄以莅、许鸿志已经不知去向,于是,官兵在灵溪乃至平阳的大街小巷,挨门挨户到处搜捕庄以莅、许鸿志。

一刹时灵溪的街头巷尾,亭畔桥边,到处张贴的都是捉拿庄以莅、许鸿志的告示。告示上还恐吓利诱说:“窝藏庄以莅、许鸿志者,一律与该犯同罪论处!出首要犯者,赏银五百两!”

经历朱宇泰、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带领三百名衙差兵役,在平阳分三路到处搜捕。凡官兵搜及之处,平民百姓无不被惊扰得鸡飞狗跳,叫苦不迭。

灵溪大门村,沪山台下村早已鸡犬不留,被官兵洗劫一空。大门村不仅百姓的财物被官兵抢掠,全村三十多间房屋竟然也被官兵放火烧毁。火光烟雾,三日未熄!村民无家可归,纷纷外出逃难。

官兵甚至要烧毁大门村村口的许氏祠堂,幸亏灵溪的十七家名门大户,以“许氏宗祠为灵溪唯一学馆”为由,联名诉保,又是请带兵的喝酒,又是塞给当官的钱财,此祠方幸免被焚。

此行官兵,甚于强盗,害得平阳百姓家家闭户,人人钳口。鼠辈小人趁机造谣生事,诈骗、诬告。横祸飞灾,遍及无辜。如同浩劫,惨不忍睹。

徐映台依仗官兵的淫威,趁火打劫,强行按每亩三角三挨家挨户向农户征收田赋。农户们鸡蛋碰不过石头,被迫如数上交。这一来,不知坑害得多少家无米下锅,只能过吃糠咽菜的日子。而徐映台自己则不费吹灰之力,立马就得到了两万八千两银子!

徐映台有了钱,立即叫徐秤砣先送三千两银子回家,以博爱妻徐王氏欢心。然后少不得又给杨大鹤及下属们一些好处,大量的银子当然都是他自己鲸吞。

徐秤砣带着三千两银票回到江西南昌乐化镇,把钱交给徐映台的父亲,只在家歇了一天,就赶回浙江平阳了。

他带回来的三千两银子,使徐映台的老子与爱妻乐得眉开眼笑。

徐映台父亲徐可畴,人送外号“徐克扣”,他原来是开杂货店的,艰难辛苦了一辈子,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现在只觉得是时来运转,从此开始享乐。于是他将杂货铺典给街坊缪大华,生意也不做了。整天种花、养鸟、看戏、打牌九,最后竟染上抽鸦片的恶习。

徐映台的爱妻徐王氏天生美貌,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骨子里却是个好吃懒做,极其无知的女人。她除了会吃喝玩乐外,什么都不会;除了爱金钱银子外,什么都不爱。徐映台的儿子徐大宝还小,不懂事,只有徐映台的母亲徐张氏是个勤劳的本分人,但在家里说话没人听。徐映台家中有这样的父亲与媳妇,有多少钱能够他们挥霍?

林钟英从灵溪回到北港不久,就传来“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的消息。同时,也在街头巷尾听到官府正在悬赏捕捉他们的传闻。起初他还不甚相信,直到后来看见官府缉拿庄以莅、许鸿志的告示,亲见官兵在到处搜捕,方知所闻传言属实。

他暗暗为表兄庄以莅的安危担忧,也深为徐映台的做法感到义愤。一个地方父母官,竟如此颠倒黑白,鱼肉百姓,实乃无耻、卑鄙,也恶毒之至!

林钟英的家,在北港是个大户。门临大道,坐北朝南,三进四厢的青砖瓦房,很有气派。

室内拾掇的井井有条,院里种有花草果木。

厅堂正中是个“天地君亲师位”的中堂,两边有对联:事非经过不知难,人到无求品自高。桌子上面有花瓶,两边有几架摆件,一望而知是个书香门第。

他家林钟英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二弟毓英、三弟殿英皆为人忠厚,知书明理,按乡下规矩,已成家另立门户。林钟英的长子孔馨、次子孔梳都在外地求学念书,小女咏莲尚幼,妻已早亡。父亲林志裕,号孚斋,原在商行供职,因年事已高,赋闲在家。母亲林温氏,知书明理,慈祥善良。全家父慈子孝,忠厚积善,深受当地民众的敬重。

林钟英的父亲林志裕与母亲林温氏坐在大桌两边椅子上,林中英搂着女儿林咏莲坐在母亲下方。

林钟英对父母亲说:“要说庄以莅抗捐告官我相信,因为他曾经说过‘若是平阳县私行暴政,我立刻作呈上告,为民请命’的话。但我深知表哥为人,虽然嫉恶如仇,却也遵律守法,他决不会去造反作乱。”

林志裕:“是啊,县令徐映台如此大做文章,显然是庄以莅戳到了他的疼处了啊。”

林温氏:“真叫人担心。”

林钟英:“唉,想不到徐映台身为父母官,竟如此颠倒黑白,鱼肉百姓,实乃无耻之至!”

林温氏:“唉,钟英啊,你表哥和你表侄正甸都躲出去了,他家就只有你姨娘和你表嫂在家,你姨娘年纪大了,你表嫂身子骨又不好,这男人们都躲出去了,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啊?你要经常抽时间,带点东西,去看看她们。”

林钟英:“是,娘,我知道。”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就是这样一个知书明理的本分人家,竟突然间飞来横祸,惨遭官兵的掠抢与非刑荼毒。

北港地保李玉生,四十来岁,好吃懒做,且贪而好赌。常与当地恶棍、流氓在一起厮混聚赌,偷鸡摸狗,无所不为,是个无耻龌龊之人。

嘉庆十二年六月初三这天上午,李玉生懒得下田做活,就搬了把椅子在自家门前的大树下面乘起阴凉。他穷极无聊,一面用一根草棍兴致勃勃地拨弄着他家那条小黄狗的卵子玩,一面悠闲地唱起小调:“一更里月牙儿刚刚出来,东庄的老秀才爬过了墙头来,小奴家不是那样的人……”

这情景,正好被前来找他的范建百看见。

范建百一笑,打趣道:“老哥,老嫂子也喜欢这样玩吗?”

李玉生抬眼一看,却是灵溪的小二流子范建百笑嘻嘻站在面前。

“呸!你娘才喜欢这样玩。”

“看看,一句玩笑都经不起。”范建百一点也不生气,挨着他蹲下来,一本正经地指着他家的小黄狗问李玉生:“告诉兄弟,老嫂子要是真跟它玩,你能把老嫂子怎么样?”

“我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她要是不跟它玩,世上哪有你啊?谁能生出你这狗杂种来啊?”

“好了好了,我没工夫跟你斗嘴。天也不早了,我们下馆子喝酒去,今天我请客。”

李玉生心中诧异,不免问道:“你请我吃酒?稀罕!你范建百一向是把嘴伸在人家的碗里,今天怎么了?嘿嘿,是牌桌上赢钱了?还是又偷到人家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不瞒你说,我巴结上县太爷了。”范建百满脸得意忘形地笑着,说起话吐沫乱飞:“老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告诉你,现在兄弟在县衙门里做事。”

“哦,说来我听听。”李玉生好生奇怪:这个灵溪的小无赖居然也能混迹到县大衙门里做事?

“我现在是县大衙捕头的眼线,县太爷亲口说了,等抓住庄以莅、许鸿志,我就能当正经捕快!到那时,我吃的就是朝廷的俸禄啦。”范建百洋洋得意,一脸坏笑,说话时口臭能熏死四周的苍蝇:“今日兄弟来找你,是给你老哥指个财路,老兄,你也要发财啦!”

“我?我要发财了?怎么发?妈的,这几天我是抓到屎了,手臭。一上牌桌就输,还能发财?”

“能。”范建百诡诈地笑笑,明知故问:“大路口那一片好气派的青砖瓦房,这家人你该认识吧?”

他说的就是林钟英家。

“嗬嗬,林监生家,北港三岁伢子都知道。”李玉生大失所望,直摇头:“他家是有钱,可人家不赌,想拉他家的人下水,等于是做梦。”

“笨,跟他家的人还能玩什么牌啊,我们直接找他要钱!我打包票,要多少他都得老老实实往外掏。”

“怎么?他欠你的债?”

“不是。”

“那你是抓住他家什么把柄了?我跟你说,他家可是正经人家?再说这林钟英是个监生,是有功名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别想发财想昏了头,打他家的主意?他林钟英眼里可揉不下沙子。”

“他私通庄以莅,哼哼,说不准这庄以莅就藏在他家!”

李玉生闻言一惊,问:“他私通庄以莅?你怎么知道?”

范建百便将那日林钟英与庄以莅等人在灵溪“香半里”酒家喝酒谈话的事说了一遍。

李玉生听后,不以为然。他摇着头,失望地说:“他俩的老娘是同胞亲姐妹,是正儿八经亲戚,他们在一起吃顿饭还能定人家什么个罪?再说,就按你说的,当时他林钟英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我们能拿这事来讹诈他?难!”

范建百连连冷笑,弦外有音地说:“可庄以莅、许鸿志在逃啊!官府正在到处搜捕,这俩人可是朝廷要犯啊!傻哥哥,你焉知逃犯不在他家?”

“有点意思了,接着说。”李玉生挤挤眼,听出点门道了。

“我来时,县书董世斗跟我说了,林钟英既是庄以莅亲戚,就有可能窝藏他。何况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交谈过?要知道,官兵不来搜捕便罢,一来就是抄家!那可是鸡犬不留,玉石俱焚的事啊!董世斗要我们装作给他通风报信的样子,向他家晓以利害,不信他林钟英就不怕搜捕抄家!最后,要他给银子了事。”

“好,你小子长见识了啊!”李玉生动了心,连连点头:“对,我们就说是县书董世斗说的,给银两千,可免去搜查,破财消灾。不给钱那就要大祸临头!高!”

“他要是给钱便罢,要是一毛不拔,我们就领官兵来抄他家!嘿嘿,他家值钱的东西可有不少!”范建百阴阴一笑,说:“李哥,你不是说过,你认识知府衙门的经历朱宇泰吗?”

“他是我表兄,可他在温州,帮不了什么忙啊?”

“哈哈,朱大人现在就在灵溪。”

“他在灵溪?”

“对,他带着官兵正在灵溪搜捕庄、许二犯。”

李玉山说:“好!是我表哥带兵,那就什么都好说啦!姓林的就是只铁公鸡,我也要拔它一大把毛!”

范建百闻言大喜,二人又谋划半晌,吃罢酒饭,便兴冲冲到林钟英家敲诈勒索去了。

这时,林钟英正在家中与父亲议论庄以莅之事,忽闻地保李玉生与县差范建百来找,心里很是厌恶。他平时对李玉生为人就十分不齿,加上正在为庄以莅的事烦恼愤慨,因此也不屑跟李玉生、范建百客气,直接把他俩堵在厅堂门口,淡淡问到:“二位找我什么事?”

“林先生,我来引见一下,这范建百现在是县衙的公差了,他有要事找你。”李玉生煞有介事地说。

“哦,范建百现在是官差了?失敬。不知范公差找我有什么事?”林钟英冷冷问道。

“有人告发朝廷要犯庄以莅藏在你家。”范建百也不理会林钟英的嘲讽,开口就是狠招毒招。

林钟英恼怒地说:“胡说八道!庄以莅有半年都没到我家走动了,左邻右舍都能作证。”

范建百嘿嘿冷笑:“他现在是朝廷要犯,要是来的话,还能让人看见?”

林钟英以前虽然见过范建百,但从没与他说过话。知道他与李玉生都是一路货色,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不屑与其口舌,故把手一让,说:“请,请二位仔细寻搜。庄以莅若是藏在我家,我领下这个窝藏之罪。”

李玉生故作宽容地笑道:“林先生不必动怒,我们奉行公事,也是身不由己。到府上来是替上司传个话给你的,也是一片好意。”

“你们的哪个上司?要你传什么话给我?”

范建百说:“林先生,官兵若是来到府上搜捕,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县书董世斗久闻林先生大名,存心想与你相与交往,他愿意为你周旋周旋。只要你出两千银子,他去为你疏通打点,这样官兵就不会到你家来抄查了。”

这不分明是敲诈勒索吗?林钟英是行得正、坐得稳的正派人,焉能吞下这种蛆蝇?何况他本来就极其鄙视这种下作之辈,故当即就沉下脸,严词拒绝:“谢了。只是我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请转告董世斗,不用他费心周旋了。”

李玉生一听不对路,这样岂不是白来了?便威胁道:“林先生,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掂掂分量,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与庄以莅是姨表兄弟,说你窝藏罪犯,也不是凭空捏造,不要事到临头后悔莫及!”

他们这番话,已经给里边林钟英的父亲林志裕老人听到。他是个耿直性子,实在忍不住恼怒,走出来厉声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董世斗身在公门,竟敢公然敲诈勒索!大清朝王法何在?天理何存?你们给我出去,别踩脏了我家的门槛!”

李、范二人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一时不知所措。

林钟英凛然向他二人说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二位若不进去搜查,就说明你们知道庄以莅不在我家,那就请回罢。”

李玉生与范建百无奈,只得狼狈离去。

他俩一走,林温氏老太太出来说话了。

她埋怨丈夫、儿子道:“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们把事办坏了!他们这一走还能善罢甘休?难道你们没听说官兵在灵溪烧抢掳掠?无恶不作?这帮丘八无事都能生非,这两人再一去搬弄,他们焉能不来找事?”

林志裕与林钟英听后,亦觉后悔。可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他爷俩终不愿向卑鄙小人折腰,甘心受其讹诈。

老太太接着又说:“唉,事到如今,依我看你们爷俩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的好,万一官兵来了,随意捏造个罪名就能抓人。”

林志裕想想也是,就说:“也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林钟英为难地说:“娘,可我们怎能把你老人家一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啊。”

老太太坦然说道:“嗨,你们只管走,料想他们也不会把我这半截都入土的老太婆能怎么样。”

事出无奈,林家父子略一商议,决定留下十二岁的咏莲在家陪伴奶奶,他们到瑞安同宗交好林中凰家去避一避。

瑞安林中凰曾几次带信请林家父子去做客,林家父子皆因有事缠身,都没能成行。这一次,正好可以了此夙愿。

当天下午,林家父子为避诬陷捉拿,就躲到瑞安他的同宗伯父林中凰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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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生斩断双腿,被爱人赐毒洒一杯,却意外重生!一朝为后,风华正盛时她却被打断双腿,幽禁冷宫。前世爱人赐下的一杯毒酒,意外使她重生府中。内有嫡母长姐伪善,外有前世渣男纠缠,她如何愿意再继续纯真良善,重蹈覆辙?青稚的外表下是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柔驯的眼眉后藏匿着锋利的爪牙。何为天命?何为定数?她统统不信!既已重生,她便誓要让这天下都明白,有她司蔻在,定能扭转这所谓乾坤!【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琅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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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是惨遭陷害被迫颠沛的丞相千金,一个是被人遗忘的帝王嫡子。世人相传丞相千金残忍无状,残害庶妹,气死生母,丞相一怒之下与其断绝关系,将其赶出家门,随后下落不明。与此同时与其有婚约的即将被立为太子的帝王嫡子也消失在世人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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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那一夜,她被迫受一箭,与他缠绵缱锩一夜,谁知接下来的日子……穿越前,她,丁汀,是空军女上校,只是会一点点的贪财,一点点的性格急躁易怒,会一点点的武功,老天不用这么耍她吧!意外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记载的朝代,不懂历史也就罢了,也不懂吟诗弄月,穿越有什么好?聪慧的翩翩美少年,浪漫的帝王爱,错!错!错!大错特错!要不谁来解释一穿越,莫名其妙被射一箭,差点小命不保!再次醒来却无缘无故被人吃干摸尽,倒霉的事还不知道那个妖孽男是谁?更倒霉的事还留下……原本想扑蝶赏花,无忧无虑的了此余生,不想……穿越后,沦落风尘,占山为王。“妈咪,宝宝的爹是谁啊?”“什么爹不爹的,宝宝闪一边去。”“妈咪,宝宝真的很乖噢!”“呀的,欠抽啊!是不是皮又痒了。”“不是啊,妈咪,你别生气,这次宝宝为自己找了个爹,喏,你看,长的很像我吧!”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山寨养出来的宝宝岂是善良的主!【宝贝自序】话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充分利用自己的美色,这一点我很以为傲,可是聪明伶俐,长的美丽,却遭嫉妒,所以每次当俺遭嫉妒时,总会有惨无人道的追杀,看看俺的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跑的快啊!!只能回头说:“妈咪,妈咪,宝宝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用鞭子抽我的脸啊,抽哪都行!!”汗,长的漂亮又不是俺的错,干嘛每次都抽脸啊!!【妖孽男感慨】想我堂堂英俊潇洒,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盖世无双俊逸绝伦的美男。为啥老天这样对待本王,本王发誓要找到那个杀千刀的,一夜温存将他吃干抹尽之后,居然拍拍屁股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把最贵重的东西给偷走了。可是等到在相见却是七年后,当他咬牙切齿的说一句这是谁的种,却换来一鞭子,“你是谁啊?”很好,很好,嫁人了是吧!有孩子了是吧!本王看上眼的女人,管你有没有成亲,照样劫回王府。【片段一】“女人,因为你给了我生平一大耻辱,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他怒喝,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润如玉,和煦笑靥,转而冷血,漠然,血色的眸子暴突着,发丝披散,殷红的唇开始颤抖。【片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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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悲鸿达到了艺术的至高境界,却并不是一个圣人。他有他的博大的精神世界,也有我行我素的独特个性。他的随笔作品,流露出的正是他喜怒哀乐的性情,还有他那立体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