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自古以来便是人物鼎盛,物华天宝之地。沧浪河上舟锁白练,千帆竞流。码头上船只往复来去,车马川流不息,说不尽的繁华热闹。
城内街道宽阔,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飞檐翘角,构思精巧。因已是深秋,家家门前都会摆上几盆菊花,一家挨一家往往逶迤了一条街。站在街口,只见街旁姹紫嫣红,花团锦绣,美不胜收。更兼风浮幽香,沁人欲醉。若再飞些蒙蒙细雨氤氲晕染,整座城市便宛如一幅韵致天成的画卷了。
恢弘大气自是不如京都,然精致婉约处却有过之。
三人牵着马儿进了城。展眉霍惊羽犹可,小蛮却满眼好奇的东张西望,赞叹不已。二人也不管她,寻了一处客栈住了。
一晚无话。
第二天,霍惊羽来到展眉房中。见展眉头戴小帽,身着白袍,腰坠金丝锦囊并羊脂玉珏,手上还拿了一柄描金玉骨扇。身如玉树,英秀内蕴。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句:好一个标致的小公子。小蛮则扮成了一个小书童。
他不禁奇道:“姐,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是要去哪呢?”
“花枝招展?”展眉一扇敲在霍惊羽的头上,没好气道,“我这叫疯流潇洒好不好?”
“像只开屏的雄孔雀。”霍惊羽摸着头,笑道。
“你……”展眉作势欲再打,霍惊羽忙远远跳开。
展眉双眉微挑,似笑非笑,手指轻抚扇骨:“阿羽,九子连珠箭还是我自己练练得了。”这小子,居然敢这般打趣自己。只有发情的孔雀才会开屏,用美丽的尾羽去吸引异性。
“别啊,姐。”霍惊羽顿时苦了脸,一跳便跳到展眉身旁。抱住她的一只手,摇来摇去,眼巴巴的望着展眉,软声道:“好姐姐,你答应过等我能拉满三石强弓就教我的,你说话可不能不作数。我再不敢取笑你了,好不好?”
展眉看着他撒娇弄痴的模样,扇子却又“啪”的一声敲在霍惊羽的头上。这回霍惊羽学了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皱了眉眼表示疼。
“别装样了。”展眉一笑起身,“走,我们访友去。”
“访友?”霍惊羽小蛮齐声道,满脸诧异的望向展眉,不知她何时在青州也有朋友了。
展眉将手中的描金玉骨扇“唰”的一下打开,故作潇洒的扇了扇:“自然是去王家递帖子,访王九公子以文会友啊。”
“……”霍惊羽小蛮齐齐无语。他们本以为展眉会先在青州城打听打听,却没料到她居然打算单刀直入,直闯王府面见未来夫君。
展眉似是瞧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双眉一扬,悠然道:“人道是百闻不如一见。别人所说的终究只是他们所见到了,远不如自己去看看来得真实。”
小蛮霍惊羽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狐疑之色。
半响,小蛮方小心翼翼道:“小姐,我还是觉得你拿剑的样子比较好看。至于以文会友么……小姐素日里不是最烦那些之乎者也么?”
言下之意就是小姐你会诗词歌赋么?起码她跟着小姐的五六年,从没见小姐哪日雅兴大发,吟过诗写过字。
展眉收拢扇子,又在小蛮头上一敲,洋洋得意道:“你家小姐我博闻强识,能文能武,子曰诗云又岂在话下。”
小蛮兀自满脸不相信,霍惊羽也只当展眉在大吹法螺。展眉也懒得理他们,自顾自的走了。
三人打听着去王家的道路。青州第一世家的名头果然不是虚的,他们在街上随便问了问,便有人很是热心的指明了去处。顺着路人的指点来到宁安街西口,但见一座高大的府邸静静矗立。朱色的大门紧闭,一旁的侧门倒是人来人往,热闹之极。
展眉虽说素来率性洒脱,然而终究是未嫁少女。到了此处,也免不了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扭捏片刻,让霍惊羽持了拜帖前去敲门。
眼看着霍惊羽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叩门,展眉只觉得心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了起来。若是他,他真的来了,我,我又该如何?嗯嗯,不如这样,这样。
展眉正在暗自筹划见到王子都后应该说些什么,却见霍惊羽已快步走了回来。立在展眉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瞧着展眉。
展眉见霍惊羽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瞧,心下不由有些发虚,微一拧眉:“阿羽!”
却见霍惊羽忍不住笑了起来:“姐,你是做贼心虚么?”
“让你平时读书你偏不肯读,成语是这样用的么?你姐我不过是易服私访。私访,听到了没?”展眉手一探,扇子敲上霍惊羽的头,切齿道。有那么好笑么?不过是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而已。
霍惊羽一笑躲开,口中叹道:“可惜呀,姐,他不在家呢。他家小厮说未来姐夫三天前就上京都去了。”
“哦。”展眉慢慢展开手中折扇,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只觉得心头猛然一松,随即又有些失落。个中滋味,居然难以明辨。
“姐,听说青州楼外楼的醉蟹做得极好,芙蓉鱼羹也很不错。既然来了,若不尝尝,岂非更是白来了?”霍惊羽将展眉的神色尽收眼底,知展眉有些不爽,忙转移话题道。
“小姐,走了这半日,也该用些吃食啦。你不是最爱吃蟹么?去尝尝吧。”小蛮也在一旁撺掇。
展眉看看二人,均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一笑:“不是说他上京都去了么?那迟早都能遇上的。这次见不着,也算不得什么。”
小蛮霍惊羽二人急忙点头。
“我听说楼外楼不止酒菜做得好。更有苏晚妆的弹唱也是一绝,若不去听听,才是白来了呢。不过,眼下却还不是时候,要等到入夜后,那里才好玩呢。”
霍惊羽一呆:“姐,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展眉笑而不答,举步潇洒而去。小蛮低声说了句,霍惊羽方知她也不过是现学现卖,从他们所住的客栈伙计处打听而来,忙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