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
展眉默默计算着距离。这种臂弩小巧轻便,代价便是不能及远。若超过五十步,杀伤力便要大打折扣。
王家的人愈逼愈近,展眉纤手提起。小蛮与霍惊羽俱都左手扣住机括,右手握住剑柄,静候展眉下令。只待展眉纤手一落,弩箭便会离弦而出!
突然,几声惊呼响起,王家的人不禁一阵骚动,纷纷往后看去。他们自然听得出,惊呼正是来自他们身后。
只见他们后面,不知何时多了十来个人。人人体格彪悍,肤色黧黑,一张张刚毅冷漠的脸庞仿若花岗石刻成。下手利落狠辣,行动间配合也无比默契。他们呈楔形直插入王家的护院中,就仿佛是利刃插进牛油中。只见王家护院便纷纷倒地,痛呼不起。不过数息之间,便一路顺畅无比的杀到展眉跟前。
当先一人上前一步抱拳一揖道:“小……”他一眼看到展眉展眉装束,心念急转,道,“小公子,属下来迟一步,让公子受惊了。”
“张彦,你怎么来了?”展眉不禁皱眉,又忽然笑道,“定是爹爹不放心,所以才派你们悄悄跟来,是也不是?”
张彦笑道:“公子所言不差。详情容后再禀,属下先将这些人打发了。”
王之轩眼见自己的人在他们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不禁又惧又惊,不知展眉是何等来路。他为人乖觉,见势不对,早已存了去意。当下冷哼一声,道:“原来阁下有这等强援,难怪如此张狂。王某今日认栽了。山不转水转,我们来日再会!十哥,我们走。”
说完,扭头便走。王十公子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王家的家丁们也扶起伤者,逃也似地走了。顷刻间,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这厮见机倒是挺快。”张彦笑道。
“你们方才在哪里?”展眉双眉轻扬,淡淡笑道,“莫非一直在楼里?这里姑娘如何?”
张彦大汗,忙道:“属下不敢。”
展眉轻轻哼道:“算了,来都来了,先随我去一个地方。”手指却轻轻点了点。
“是。”张彦大声应到,暗暗令几人往长廊后扑去。长廊后顿时传来打斗声,却又在几个弹指间结束。长廊中,锦娘苍白着脸,在几人的催逼下慢慢走了出来。石奴跟在后面,双目圆瞪,分明怒极。却投鼠忌器,害怕他们伤了锦娘,不敢妄动。
展眉放缓了神色,道:“锦妈妈,苏晚妆住在哪里?”
锦娘神色一变:“你,你找她做什么?今晚是我得罪了你,公子若要出气,尽管找我好了。”
展眉甩袖将手负在身后:“站在你的立场,你也并没有做错。王家势大,若得罪了他们,你这楼只怕也是开不下去了。我也不和你计较。现在,你告诉我苏晚妆在哪里。”她笑了笑,道,“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锦娘迟疑道:“真的?”
展眉神色一冷:“我也不是非要问你不可。你不说,自然有人说,只是你这楼……”她倒不是有意威胁。这青州是王家老巢,她在这里打了王家的人,王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召集人马,杀他们一个回马枪了。只是她若不见见那苏晚妆,终是有些不甘。这锦娘却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她可没什么耐心了。
锦娘心头一慌。是啊,这楼外楼中是人都知道苏晚妆住在哪里,她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干系。当下忙道:“她在疏影阁。”
“带我们去。”
锦娘到了此时,也只得前头带路。
张彦一路走,一路向展眉禀明了情况。
原来霍烈终是放心不下,看到留言后,便令张彦一路暗自尾随。嘱他务必看好了小姐,不要让她闹出太出格的事来。谁知展眉半路上却因为救李清玄而离开了正路,又因李清玄的伤势在山中呆了几日,与他们错开了道路。
他们一路行来,不见展眉。只道展眉马快,急急追去青州,却比展眉早到了四五日。他们来到青州,遍寻不着展眉。百思之下,料想展眉定会去王家。因此,这些天他们一直在王家门口暗中监视。今日果然发现了女扮男装的展眉来到王家门口,又怅然离开。他们远远跟着展眉,看展眉来到这楼外楼。这下他们犯了难,若都进去,未免太扎眼。于是,便派了一人偷偷跟着进去,其余的人则在街口的茶楼里喝茶等待。结果,便等来了这场打斗。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的窥探着展眉的神情。只怕这位大小姐一个不忿,发起火来,他们便惨了。好在展眉神情淡淡,眉宇间虽隐有怒气,却倒没有发飙的迹象,当下暗暗松了口气。
十多人在院中大摇大摆招摇而过。楼外楼中的人见了,都远远站了,不敢靠近。
走过长廊,又转过一道月亮门,便进了一个院子。只见满院花木葱茏,枝叶扶疏中掩映着一栋玲珑的楼阁,檐下的门楣上题着两个大字——疏影。
“就是这里了。”锦娘站住了脚,道,“晚妆姑娘就在里面。”
展眉不置可否,却顿住了脚步。
檐下廊柱后,一个人影不知何时转了出来,正静静看着他们,峭拔笔直的身影彷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要攻击的迹象,却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感到了一丝威胁。
张彦早已领着几名下属,抢在展眉跟前站定,低喝道:“谁!”
那人也不答话,只是静静上前几步,走到灯下,柔和的灯光映出了一张年轻却冷峻的脸庞。
“阿铮?!”小蛮讶异道。
展眉与霍惊羽也微微一怔,完全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李铮。
李铮微一抱拳:“霍……霍公子。”看样子,他本是想唤“霍姑娘”的,但见了展眉一袭男装后,却又换了称呼。
展眉示意张彦退开,上前几步,悠然问道:“你家公子在里面?”
李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要进去瞧瞧苏晚妆,行么?”展眉语气淡淡,心中却突然掠过一丝不快与失望。
原来,李清玄匆匆不告而别,便是为了来这里见苏晚妆么?男人都是如此眷恋这倚红偎翠之地温柔销魂之乡么?
那李清玄看来气度高华,风仪清雅,却也不过如此。
李铮抱拳一揖,恳声道:“实在对不住!李铮职责所在,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在下。”
展眉心头怒火渐起,负手便往前行去:“我今日非要进去不可!你若要阻拦,拔剑便是。”
李铮双眉皱的几乎纠结在了一起,握刀的指节白得隐隐泛出了一丝青色。只是,他又怎么能朝展眉出手?迟疑间,展眉已走到他身前,他只得侧身立在一旁。
展眉走上石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