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展眉出了楼外楼,张彦早已亮出通关腰牌,一行人连夜出了城,往京都而去。顺利完成了将军交予的任务,张彦暗自松了口气。虽说并不怕王家,然而两家如今结了姻亲,自己打了他家的人,也终究是有些理亏。不说将军脸上不好看,也于展眉声誉有损。
一转眼,展眉回到京都已有月余。那日她回府后,霍烈得知她居然去逛了那种地方,还与王家的人动手,不禁大怒,勒令她禁足一月为惩。展眉被困在将军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霍烈还延请了一位据说曾在宫里教习过礼仪的张嬷嬷,每日里给她恶补女孩儿家的行坐举止等,每日里还要她诵读《女诫》、《女则》之类。
展眉也不是不爱看书,只是她的看的书都是些兵法韬略、诸子百家等书,何时看过这样满纸冠冕堂皇、能将人约束死的书?正苦不堪言之极,这日却突然来了一位客人。彼时,展眉正对着一卷《女则》皱眉头,小蛮笑嘻嘻的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展眉一扔书本,蹦起老高,一溜烟便不见了。
展眉一路穿花度柳,急急来到霍老太君处,隔窗望见肖淑芸正坐在花厅里陪老太君说话。赶忙几步走了进去,忙忙的向老太君请了安。这才拉住肖淑芸的手,笑嘻嘻的道:“芸姐姐,你可真是及时雨,来得太好啦。”
肖淑芸是当朝光禄寺少卿肖庭业的小女儿,与展眉同年,父辈关系也很是不错。展眉小时在京时,二人时常同坐同行,仿佛同胞姐妹一般。
肖淑芸身着蜜色短袄,系着湖绿色褶裙。体态微丰,脸似银月,面貌温柔,举止端庄,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见了展眉,心中也很是欢喜。她上下打量了展眉一番,抿嘴笑道:“眉儿妹妹,让我猜猜,你定是又被伯父罚禁足了,是不是?”
展眉顿时苦着一张脸道:“可不是,从小到大,爹爹就会这一招儿。”
霍老太君在一旁笑道:“谁让你像个猴儿似的好动,偏又爱闯祸。你父亲又舍不得动你一手指头,也就只能禁足了。”
展眉吐了吐舌头,拉着肖淑芸坐下,道:“芸姐姐,你既然来了,可要多住几日才是。”
肖淑芸尚未开口,老太君也笑道:“是呀,芸丫头。等出了阁,便没眼下这般自在啦。”
“出阁?”展眉一惊,“芸姐姐要嫁了么?”
却见肖淑芸满脸飞霞,垂首拈着衣带绕来绕去,羞于开口。
老太君笑道:“正是,下个月初二便是。”
展眉满怀的喜悦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嘟着嘴道:“如果可以不长大,不嫁人,该有多好。”
“说的什么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隔壁按察使王夫人的媳妇今年十六岁,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把她乐得整天都合不拢嘴呢。”老太君假意嗔道。
肖淑芸抬起头,微笑道:“听说伯父也给你许了门亲事,只待过了年,便……”
“芸姐姐,刚刚我看到花房的人搬了几盆秋海棠过来。走,我们看花儿去。”展眉笑嘻嘻的打断了肖淑芸的话,拉起她便往外走去。犹不忘回头招呼道:“老祖宗,我和芸姐姐赏花去了。”
老太君瞧着展眉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又气又笑,又摇摇头,叹息了一回。
且说展眉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却突然来了肖淑芸这个大救星,自是喜笑颜开。这日,二人便商量着去街上逛逛。霍老太君也知展眉这段日子,被拘束得狠了,当下也应承了。不过还是交代丫鬟小厮们仔细跟着。
东市,是京都最热闹的商业区之一。街边的店铺节次鳞比,里面陈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街头小巷边满是贩卖小玩意的手艺人以及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等。街头小巷处处人来人往,喧嚣扰攘,繁华之极。各种吃食的香气,各种各样的吆喝谈笑声,糅杂在一起,却偏偏让人能清晰的分辨出来。
东市街头,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装饰低调精致。马车左右还跟随着数个丫鬟小厮,一看便知是出自大户人家。只是这里是京都,最不缺的便是高官豪门,巨贾富商。因此,倒没人会过多的关注这辆马车。不过是淡淡瞧上一眼,心中艳羡几声,又转头忙自己的营生去了。
“芸姐姐,这样逛街一点意思也没有啊。”展眉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充满生活气息的吆喝,皱眉道。
她逛街,不是为买东西,而是喜欢那种鲜活的生命的气息。看着街头阳光下那些为着生计奔波劳碌的人群,讨价还价锱铢必较的小贩,看着来来往往百姓脸上满足的笑,她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多姿多彩,充满了活力与温馨。
肖淑芸手中执着把素纱纨扇,闻言不禁用扇子掩嘴一笑,柔声道:“妹妹,这街上人这么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万一遇上个粗鄙不堪的,可怎么是好。”
展眉不禁笑道:“姐姐,那么多人跟着呢。再说,我也可以保护你的呀。”
“妹妹,我知道你身手了得。然我们身为闺阁女子,总是不好太过招摇的。”肖淑芸放下扇子,正色道。
展眉叹了口气。她这个芸姐姐自幼长在深闺,家教又甚为严谨。哪里比得上她跟着爹爹在西北,素来是自由散漫惯了,哪会在意这些。
马车缓缓停在锦绣坊前。锦绣坊是一家百年绣坊,衣料上乘,做工精致,京都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在这里定制衣服鞋帽。
展眉坐在大厅一角,百无聊赖的看着肖淑芸一匹一匹仔细比较着衣料的颜色花式,商议着衣裙的款式,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肖淑芸看在眼里,想了想,笑道:“妹妹,独一味的糕点很是不错。那芙蓉糕又软又糯,入口即化,老太太很是爱吃。”
“我去买,我这去买。”展眉一听便来了精神,忙忙跳起来,迭声道。
肖淑芸掩嘴一笑:“快去快回。你回来时若我不在此处,便是在前头的访玉阁里,你去那里找我便好。”
“好咧。小蛮,我们走。”展眉答应着,人已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