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元宝的声音已又响了起来,“退一万步讲,就是念着亲戚里道的情分,钱就不提了,可那来人家求人,点心果子好歹得拿点吧!”
“旁的就不说了,就说我娘病了,本来和婶子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婶子还给娘拿了十个鸡蛋补身子呢,可有的人就好意思那么手空空的地登门,还一个劲儿地催啊,催啊……我娘一直说骨血亲骨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我看着,有些人这一次次的,就是喝我们的血啊!”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看着那一张张讥诮和蔑视的面容,年氏已有了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拔脚逃跑,可她马上又想到,只要她这一走,就是坐实了元宝说的一切,以后再辩解,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以说,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人的智商是可以超常发挥的,只听“嗷——”地一声,年氏也哭了起来,她和刘桂荣的默默流泪可不一样,她是放声痛哭,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且,年氏不仅哭,她还求。
“大姐诶——”年氏像唱戏样念叨着,“我们知道,你嫁得好,日子过得富裕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一门子的穷亲戚了,可好歹你看着你们苏家出事时,娘家豁出命来帮你的份儿上,别一心巴望着从我们这里赚什么钱,要什么好处。就算我们拿不出礼,你也不能半个月也不教会我们大丫一个花样,就这么有意地耽误我们庄户人家的功夫儿啊,大姐啊,算我求求你了,算咱爹娘求你了……”
刘桂荣在听到年氏提到“苏家出事”这几个字时,脸色就变了,她吱唔着,瑟缩着,“我没……我不是……”可她怎么躲,也躲不开年氏紧紧扯着她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氏将鼻涕抹了她了一袖子。
大家议论的声音也小了下去,看着刘桂荣和元宝时,目光中的同情正渐渐消散,舆论的风向已悄悄转变了,不得不说,年氏这手不和元宝讲道理硬碰硬转而装可怜,可比当初的元氏高明多了。
只可惜,年氏遇到的是元宝。
为了压过年氏的哭号,元宝尖利地大叫了起来,“装!你就继续装吧!就拿旁人当傻子呢,以为装傻,就能骗过人了!”
有根娘是个实在人,忍不住问出了众人心中的迷惑,“元宝,你说啥呢?”
元宝就等着这一问呢,大喊着回答,“她明知道刘大丫为啥半个月都学不会一个花样,还是她故意不让刘大丫学会的,就是为了在我们家混饭吃,可偏要装成这副样子,硬生生地往我娘身上赖!”
“真的吗?”
“元宝,她怎么赖的?”
“还能这样吗?”
元宝的话,引来更多的人注意,年氏就有点哭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年氏必须得再次为自己辩解了,好在,她对这个问题还是有把握的。
若是没有刚才元宝在苏家的那些闹腾,年氏可能还会犹豫一下,可现在的她心里已认定,刘大丫学不会打络子是刘桂荣在背后捣得鬼,只不过,刚才她没来及从元宝嘴里掏出实话来,现在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由不得元宝不说。
“元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得还我家大丫一个清白,怎么半个月学不会一个花样儿,就是我们家大丫的毛病,你敢毁了我们家大丫的名声,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年氏声嘶力竭地喊着,要不是元宝一直躲在有根娘的身后,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估计她就能上去打元宝。
元宝真不明白,一个学打络子,怎么还能和姑娘家的名声扯上关系呢?没听说谁家女孩子因为做手工就被破了处的啊!
嘿嘿,元宝不明白没关系,有人即使给她解了惑,或许是因为方才在元宝这里受了太多气的,或许是和年氏有着同样的想法,也可能是年氏的态度给了她鼓励和勇气,刘大丫也从苏家院子里冲了出来,“元宝,你凭啥骂我笨?!”
说完了这句话后,刘大丫似乎是觉得力度还不够,也是平日里牵扯旁人成了习惯,就又加上了一句,“半个月没学会一个花样的,也不光我一个人,二丫和三丫不是也没学会吗?”
元宝差点没被刘大丫给气乐了,原来猪都不如的队友,不光自己有啊,年氏也有啊,这样的傻妈再加上笨丫头,她们今日是要彻底完蛋了。
元宝冷笑一声,“有些话还用说吗?你们难道不知道?有胆量就把你的手,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也就那个装傻的看不出门道来!就怕你不敢!”
刘大丫立刻还嘴,“我有啥不敢的。”
年氏愣了愣,已感觉到大事不妙了,她有心想不让刘大丫伸出手来,可现在这话僵在这里了,已没了回转的余地,再说,也来不及了,刘大丫已伸出了自己的手,甚至为了表示她的理直气壮,还挽起了一小段袖子,她就不信了,难道元宝的手,还能比她多出一个手指头来?!
元宝也在挽袖子,不过她在往刘大丫身边走之前,先看了刘大丫一眼后,又对有根做了一个“怕怕”的表情。
元宝可没忘了,她对苏氏兄弟有不挨打的承诺,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刘大丫可比她大三周岁呢!这要是冷不防给她来一下子,她真没地儿说理去!
有根收到元宝的求助,马上默默地跟在了元宝的身后,保护元宝已成了有根的本能。
刘大丫单独把手伸出来时,大家还真就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因为绝对大多数乡下女孩儿的手都差不多,这也是刘大丫满怀信心的原因。
可当元宝把手伸出来来时,大家一下子就看懂了,在元宝晶莹如雪的细腻肌肤映衬下,刘大丫的手粗黑无比。
就这么伸着手,元宝抬起头来朝年氏挑了挑眉,“这本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事儿,你为什么非得逼着我娘说出来?还不就因为学打络子用的是我们家的丝线,弄坏也好,弄脏了也罢,都不关你的事儿,就是往后继续学,需要新的丝线,是不是也得我们家拿?而你笃定了我娘人好、心实,又碍着亲戚之间的关系,怎么也说不出不好听的话来,你就能一直这么赖下去,你不是装傻沾便宜,你是啥?!”有胆子,你就说你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