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周南·桃夭》
罗茜雪坐在这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里,听得这轿前轿后锣鼓喧天的嘈杂声响。眉头却是蹙了几蹙,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今天是这陈国的吏部尚书柳时元迎娶她的大好日子!
她悄悄儿地将轿帘的一角给掀开,明晃晃的太阳就折射进了来。她看见街上的人儿,三五成群的,都对着她所坐的喜轿,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对她好奇而已,确切地说,是对柳时元好奇。
这堂堂的陈国吏部尚书,出身世家的豪门子弟柳时元,这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儿?放着清清白白地官宦小姐不要,却偏偏去那宝簪楼里,迎娶声名狼藉的娼妓,还是个官妓?
而且据听说,柳时元是一门心思将那姑娘脱了娼籍,给了赎金。哭着喊着求着要将那姑娘娶为正妻,无奈那姑娘是铁了心地只想做侧室,放话儿出来,若是娶为正夫人的话,那么轿子也就别来儿了,弄得柳时元是无可奈何,只得应承了,可是稀罕事不是?
这街上的人一致认为,如今这姑娘可是麻雀变了凤凰,捡高枝儿飞去了!现在不定要乐呵成什么模样儿呢?可是,此时的罗茜雪坐在轿中,心中未有一丝一毫地开心。
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多金有才为人正派的吏部尚书,兼皇帝国舅爷的柳时元,是她的杀父仇人!赎身之恩,她谢过,可杀父之仇,她是未敢忘!
但,最先预感到罗茜雪要飞上枝头的,却是那宝簪楼里的老板兼老鸨梁妈妈!
梁妈妈是宝簪楼里的一***和嫖客对她的称呼,说是妈妈,其实她的年纪儿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可却在这楼里呆了足足十余年。这宝簪楼不比别家青楼,进去的姑娘,都是家中父母兄弟犯了王法的主儿,大多数都出身富贵人家,原都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女红针线的,根本就不需她请上琴师绣娘教授,可是省下了好多银子!
刚被官府送进楼的这些姑娘们,一个一个都跟死猪似的,既做了一日**,那便就是终生为妓!她们当然是寻死觅活的,上吊的,跳楼的,吞金的,投河的,多了去了。可耐不住她梁翠红有一张巧嘴儿啊!没得这张好口齿,还怎地带人姑娘,做人老鸨?
她将这些姑娘聚了一起,只是淡淡说道:“我说姑娘们呐,既到了这一步,也是你们的命儿不好!这怨不得天,怨不得地,谁叫你们的老子兄弟,犯上了王法儿呢?好歹你们还有个条命在,是不是?这俗话说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话说了口,梁妈妈便又吩咐楼里的婆子们,给她们备上一席好的饭菜!这些姑娘们个个都是饥肠辘辘的,见了这些好鱼好肉,早就上去围坐着,吃了个精光。
梁妈妈见了,还是淡定地说道:“姑娘们呐,前几日,咱们楼里那个殷红姑娘,因弹得一手好琵琶,不就是被九王爷给看上了,脱了娼籍,赎了身!如今,在王爷府里做着侧王妃呢!你们别看是个侧王妃,要知道,九王爷没有王妃,也就她一个小妾,这是什么身份?若是生下了一男半女的……”梁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姑娘们渐渐地也就心活儿了。
按这大陈国的律法,凡被打为官妓者,只需陪客喝酒风月及其他,不需卖身!因此这些初入楼的姑娘们,改了艺名后,也就强打起精神儿,待起客卖笑来了!只不过妓者,在大陈国中,算是下九流,身份低贱,而在妓馆中来往的人,多是轻薄商人和好色贪官!这些姑娘们,是免不得要被轻薄一番的,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尽管如此,并不代表所有的姑娘都是这样的软性子,至少,这月初,一个本名叫做罗茜雪的姑娘,进了这宝簪楼后,可是软硬不吃。不管梁妈妈耐着性子,说上几车子话,她就是一言不发。无奈,梁妈妈见这姑娘模样清秀脱俗,知道是个挣大钱的主儿,只得将她先行关押在这楼上一处宽敞的阁楼,每日里好茶好水地着人送上去。
梁妈妈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时间大概是晌午,宝簪楼里的客人是黑压压地坐满了一楼。在罗茜雪被关押在这里七天之后,这陈国大名鼎鼎的吏部尚书正派人士柳时元,十分罕见地也来到了这里。当柳时元以一身雪白的衣衫,神情轻松,淡然出现在这宝簪楼高挂着红灯的门口的时候,整个宝簪楼简直都要爆炸了!
柳时元不认识楼里的人,可楼里的人无一不二地知道他。这些客人之所以都认识低调的柳时元,只是因为陈国的威武大将军王子陵,所写的名动陈国都城朝歌的一本书——《朝歌才子传》。王子陵还好事儿地在每个人物的传记旁,画蛇添足地着了当事者的一幅画像!是以,风度翩翩的柳时元柳公子,位列画像之首,其风姿美态,也随着这本书的地下印刷而被整个国人皆知了!
此时这些猥琐的客人,见了柳时元一人,已经神采奕奕地走来!无不丢下身边的姑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呵呵,柳时元可是个正经人儿啊!一晃二十有五,未娶妻未纳妾,只好读书,从不入花街柳巷处,此番这是为何?
客人们只是想了一想,也就可明白了,天下之大,哪个男人不好色?何况是柳时元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如此看来,柳时元也是个通风道中人啊!如此,甚好,甚好!眼瞅着柳树叶已然进了来了,这些客人中间,一个做官的,胆儿大些,就说道:“哎呀,柳大人好,柳大人好!柳大人一来,俺们的底气就足了!”
为嘛这样说?只是因为最近柳时元决心整顿吏治,发出命令,严禁官员狎妓,违者坐牢且罚金三千。此令一出,陈国的官员胆颤心惊,不过现在看到堂堂的整顿者也步入了这宝簪楼,他们心中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柳时元,不过是名声所累,其实和他们一样,都是好色之徒,装装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