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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画皮

太原有个王公子,有天大早晨赶路,遇到一个独自走路的女孩。女孩很漂亮,王公子有心和她说话,就问:“你为什么一个人赶夜路啊?”女孩回答说:“你不能解决我的难题,只是个陌生人。”王公子又问:“那你有什么难题,我能帮上忙吗?”女孩说:“父母贪财,把我许配给大户人家做小老婆。大老婆很妒忌我,每天都羞辱我,我受不了了,就逃出来了。”王公子问她想要往哪里去,她说没有目的。于是王公子把她带回自己家。

到家后,女孩问他家里为什么没有别人,他说这是书斋啊。女孩说:“如果你收留我,就不要告诉别人。”王公子同意了,于是两人就在书斋住下,过了很久,都没有人知道女孩住在这里。后来王公子悄悄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妻子很怀疑女孩的来历,劝他让女孩离开,但王公子不听。

有次在市集,王公子遇到一个道士,那个道士说:“你身上有妖气。”王公子说怎么可能呢。道士走时,感叹道:“多么奇怪啊,世上竟有人死到临头还不醒悟。”王公子也怀疑过那个女孩,可是转念一想——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妖精呢。这天王公子回家后发现院门被反锁了,于是翻院墙进去,发现屋里的门也锁着,便悄悄走到窗前,偷偷向屋内张望。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怪,脸是绿的,牙齿像锯一样锋利。它把一张人皮铺在床上,用画笔修饰,不一会儿放下笔,又披上了人皮,变成了之前的美丽姑娘。王公子看到这番变化,害怕死了,连滚带爬地出来了,赶忙去追道士。找了半天,终于在郊外找到了,王公子一下子长跪不起,请求道士救他性命。道士不忍杀死妖精,就赠给他一个拂尘,叫他挂在卧室门前,还约定在青帝庙再和他碰面。王公子回家后不敢去书斋,就把拂尘挂好,躲在自己的卧室里。半夜听到有声音,自己不敢看,就让妻子去看。只见那妖精看到了拂尘不敢进屋,在屋外咬牙切齿地站了半天才离开。不一会儿妖精又回来了,说:“丑道士吓唬人,我怎么可能把到嘴的东西吐出来呢。”妖精把拂尘摔坏,打破卧室的门就闯了进来,直接扑上床,剖开王公子的肚子拿出了心就跑了。妻子又哭又叫,等到仆人拿着蜡烛进来,王公子已经死了。转天,王公子的弟弟去把这事告诉了道士。道士说:“我本是可怜这个妖精不想杀它,没想到它竟然如此猖狂。”道士来到王家,可妖精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道士说妖精并没走远,问:“南院是谁家?”王公子的弟弟说是自己家。道士又问:“是不是有陌生人来过?”王公子的弟弟说:“我早上就出门找您去了,不知道有没有陌生人,我回家去看看吧。”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说:“果然有啊,早晨来了个老太太说想要当佣人,我妻子同意了,现在就在家里呢。”道士说那就是妖精,于是赶去他家。道士手持木剑,站在院子中大喊:“妖孽,还我拂尘来!”老太太在屋里,顿时脸色大变,想要逃跑。道士一剑刺中,老太太顿时倒在地上,人皮褪下变为一个吓人的妖精。道士砍掉了它的头,它的身体化为一团黑烟。道士用一个葫芦把黑烟收了起来。大家再看地上的人皮,眉毛眼睛都完完整整。道士把人皮卷起塞到包里,就想要离开了。王公子的妻子跪在门前,哭着求能起死回生的办法。道士说:“我的确是无能为力,你可以去找一位法术更高的人,就是市集上那个常常在粪便中睡觉的疯乞丐。可以试着去求他,如果他羞辱你,你也不要生气啊。”于是叔嫂二人一起去找那个疯子。

那个疯乞丐在大街上又唱又跳,身上十分的脏。王公子的妻子陈氏跪在他面前。疯乞丐傻笑着说:“你喜欢我啊。”陈氏解释了事情的经过,疯乞丐却说:“人人都可以做你的丈夫,为什么非要把他救活?”陈氏说:“这大不相同啊,我想让他活过来啊。”疯子用拐杖打陈氏,她竟默默忍受。越来越多的人围着看,疯乞丐咳出一口痰要陈氏吞下。陈氏很为难,脸都涨红了,可是想到道士的嘱咐,硬撑着吃了,咽下后,觉得那块痰很硬,卡在胸口。疯乞丐笑着说:“你还是喜欢我啊!”就跑掉了。陈氏急忙去追,追到庙里就不见人影了,只能满是悔恨地回家了。失掉丈夫的惨痛,吞食痰块的羞辱,使得陈氏生不如死。她想要把丈夫收尸入棺,一边弄一边哭,声嘶力竭,忽然觉得恶心,想要吐,来不及转身,一下子吐到了丈夫的尸体上。陈氏惊讶地发现,她吐出的竟是一颗人心,正在丈夫的肚子里跳动,赶忙用手合上丈夫的伤口。不一会儿,热气从伤口缝里冒出,陈氏又用布紧紧地包裹上尸体,用手摸摸,已经有体温了,盖上被子,到了半夜再看,已经有呼吸了,天亮时分,丈夫竟然活过来了。丈夫说:“感觉像是一场梦,只是还有一点点痛。”检查身上,只有一小块已经结痂的伤口,不久就痊愈了。

作者自语:“愚蠢的世人啊,明明是妖精竟以为是美女。明明是忠言竟以为是谎话。喜欢美色被捕食,妻子吃了痰块才重新使丈夫活过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为那些愚蠢的人感到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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