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斯特,我以自己的命运保证——你将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大结局!”
“对不起,没有什么能出乎我的意料。”
“那么当年从我昏迷醒来,今天成为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你早已经预料到了吗?”
“是。”
“你在撒谎!”仰望凄凉的星空,同时注视自我内心,“谁都无法预料命运,即便早已被注定——我丢失了全部记忆,拥有了读心术,开始怀疑从前的人生,一个叫莫妮卡的混血女子闯入我的世界,让我发现真正的自己……”
“然而,你却步步坠入精心策划的陷阱。”梅菲斯特躲在我的右心房,抽丝剥茧地帮我回忆,“为了所谓蓝衣社的任务,你飞往遥远陌生的美国,甫一落地便被诬陷谋杀。经过一场无望的审判,你以一级谋杀罪被判终身监禁,关入阿尔斯兰州荒漠中的肖申克州立监狱。”
“住嘴!卑鄙的幽灵!”我一个人对自己狂吼,保镖们都感到恐惧,“肖申克州立监狱,我的名字叫1914——那是一场恶梦,从被捕收押到越狱逃亡,消磨整整一年的青春。这漫长的一年,我结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也逐渐懂得人生的真理,发现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我九死一生逃出监狱,并奇迹般地洗脱罪名,虽然至今真凶仍是个谜?”
“但给你最大打击的是莫妮卡。”
“莫妮卡……”浩瀚神秘的星空之上,浮起这张美丽面容,颤抖着伸手想要触摸,却只有一把虚无的空气,“我得到了她,却转眼失去了她。这是我人生唯一快乐的时光,可惜那么短暂,就像一颗匆匆滑过的流星。”
“但她的牺牲,为你换来无尽的财富与权力。你这个史上最强冒牌货,竟然鸠占鹊巢继承大统,在全球财经界翻天覆地,在所多玛国横行霸道,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人。”
“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换回她的生命。”
幽灵却嘲讽似地冷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好像举世无双的痴情种——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到此地?妄想得到第二位女神?莫妮卡已被遗忘了吧?可惜当你的小美人——端木秋波恢复光明的刹那,却被人捷足先登!”
这个梅菲斯特为何如此刻薄?每句话都如锋利尖刀,正好插中我的软肋痛处!我被他说得无地自容,直到那句“却被人捷足先登”!
那个人,是与我在纽约漫天飞雪中,结下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誓言的神秘美少年。
慕容云。
他在我最需要秋波的时候,却抢先一步带走了她,为什么?
就像我可以读出别人的心里话,我的每一句心里话,也被梅菲斯特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你知道?是,你一定知道?快点告诉我,慕容云究竟是什么人?毫无疑问,那是个假名字,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幽灵无情地回答:“对不起,我不能泄露天机。”
低头沉默片刻,我独自躲到黑暗中说:“不管你泄露与否,我都会找到那个人!”
“古英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其中一定有我的力量!请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你不可以对你所拥有的一切产生留恋,否则你的灵魂将永久地被我占有!”
“我不会自食其言!”
今晚,2010年5月12日,上海西郊,外资医院。
两小时前,我从非洲所多玛共和国飞回来,却没接到刚完成视网膜移植手术的秋波。保镖们带走所有录像资料,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端木秋波和慕容云。
而我,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高能”,则将踏上本书大结局——HEAL THE WORLD的不归之路。
秋波彻底消失了。
她的导盲犬贝贝也失踪了,在她住院动手术之前,就把狗送到了宠物店。但在她双眼拆线前几小时,就有人从宠物店接走了贝贝。
我雇佣了数百人寻找她,还花重金在电视台发布寻人启示,至今却毫无进展。甚至没发现端木秋波的出境记录(她连护照都未领过)。她还在中国?也许就在这里某个角落——隐藏一棵树很简单,移栽到一大片原始森林;隐藏一滴水更容易,洒进汪洋的大海;而这座两千万人的城市,是隐藏一个人的最佳选择。
至于另一位,我的“结义兄弟”慕容云(姑且如斯称呼吧),我请美国联邦调查局帮忙,发现确有其人——英文名字叫JOHN MURONG(约翰·慕容),个人资料的照片显示,正是我认识的美少年慕容云。
然而,他的出生年月却令人目瞪口呆——全美人口数据库显示,JOHN MURONG出生于543年4月5日,出生国家为“CHINA”,出生地为“YE”,1986年12月获得美国国籍。
543年?!
就算前面少了个“1”,也不可能吧!
公元前还是公元后?
为了让我确信这个数字,FBI做了全美人口数据库的截图,显示出这个荒谬的结果。
假设,仅仅只是假设——这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慕容云,真的出生于公元543年,活到2010年岂不是1467岁?
1467岁的美国公民JOHN MURONG。
这是慕容云的荒谬?还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荒谬?
543……543……543……我努力在脑中搜索这个数字,忽然想起一个人。
兰陵王!
公元543年,正是历史学家推测出来的,兰陵王最有可能的出生年份,他的生日却从来无人知晓——不过JOHN MURONG的4月5日不正是清明节吗?
至于这位JOHN MURONG的出生地,根据全美人口数据库的记录,“CHINA”就不必我来翻译了吧,那么后面的“YE”呢?
历史上的兰陵王,当然出生于中国,但他的出生地在哪里?不需劳烦历史学家,他们有学问的关在学校书斋里,能说会道的在去央视百家讲坛的路上,我自己也可以用搜索引擎给出答案——
兰陵王,南北朝的北齐王族。北齐建立于公元550年,其时兰陵王已经出生。他出生的543年前后,是祖父高欢把持东魏朝政之时,表面上是拓拔后代元氏为君,实际统治者却是高氏家族。高欢一手操纵建立东魏傀儡王朝,迁都于华北古城“邺”,旧址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附近。高欢死于547年,兰陵王高长恭的父亲,是高欢的长子高澄。兰陵王出生之时,他的父亲与祖父应当都在东魏京城的邺——自然就是全美人口数据库里JOHN MURONG的出生地“YE”。
但联邦调查局只能提供这些资料,除了出生年月与地点,就是那张清晰无疑的照片,以外全是空白。
JOHN MURONG在1986年入籍美国的资料,几经查找都没有发现,FBI调查结论居然是档案遗失!他的居住与入学记录也是空白,那张照片来历也无答案。没有他的就职记录,没有名下房产记录,更无任何纳税记录,从未领取过社会福利,这类人基本就是流浪汉。
如果,是这样一个穷光蛋,又怎会出现在纽约拍卖行,一掷数百万美元拍下南北朝古董,令腰缠万贯的阿拉伯油王颜面扫地?!
慕容云。
好一个神出鬼没天外飞仙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江南慕容。
但我绝不相信他是兰陵王。
这位一身汉服的美少年,从进入我的世界第一秒起,就沾上了“神秘”二字。
根据中国的边检记录,持美国护照的约翰·慕容,5月10日从浦东国际机场入境。三天后搭乘另一架航班出境,航空公司登机表显示,他独自从上海飞回纽约,同机乘客名单中并无“端木秋波”。
秋波一定被绑架了,因为她是个关键性角色——不在于秋波本人,而是她的两位下落不明的亲人——哥哥端木良,还有爷爷——当年蓝衣社的核心人物,至少是骨灰级元老。
只有端木秋波的爷爷,这位神秘莫测的老人,才掌握着那把致命的钥匙,令无数人疯狂的千年密码,使古英雄和高能家破人亡的宝藏——兰陵王的秘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慕容云瞄准的猎物,正是兰陵王高家与蓝衣社古家拼死相争的这个秘密,也是我命中注定难以逃脱无处藏身的秘密。
至于可怜的秋波,不过是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是引诱端木良与端木老爷子的鱼饵。
第一条上钩的鱼却是我。
拳王穆罕默德·阿里说:“我不会做你们要我做的人,我要做我想要做的人。”
透过舷窗外的云层缝隙,眺望辽阔的北美大陆,一大片反光的蓝色,是烟波浩渺的大西洋。这是天空集团公务专机,从上海飞回集团纽约总部,召开本年度最重要的董事会。我半躺下来听着耳机,以前秋波做电台节目的录音,仿佛仍在电波之上,戴着午夜面具,倾听不同的人生——她已失踪几个星期,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数分钟后,我踏上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停机坪。
御用直升机早已准备好,将我再度带上天空,飞往钢铁森林的曼哈顿,降落在天空中心大厦的楼顶。
虽然,这次董事会极其重要,但我仍保持低调,没有惊动下面的数千员工。借着所多玛石油项目东风,天空集团重新赢得全球投资者信心。天空银行的财务数据,在最近艰苦的三年内,第一次有了好转迹象。集团资产负债率开始下降,宝贵的现金流增长明显。
来到88层的最高会议室,董事会全体成员正襟危坐,有老面孔也有新提拔上来的。他们早已被我的权威折服,绵羊遇到狮子般唯唯诺诺——除了一个人,财务总监希尔德,我们的“小萨科齐”。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上首,阴沉着脸瞥向每个人。最近几场董事会都在亚洲召开,第一次回到美国总部,小萨科齐又一次缺席,显然是故意挑衅。以往他一直带头反对我,暗中与外面勾结,处处挑战我的权威。但他毕竟掌握集团财权,拥有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要砍倒这棵大树绝非一朝一夕,难度远远超过推翻所多玛国独裁者。我一直隐忍至今,也是为了集团内部稳定,不要因内讧被神秘的Matrix乘虚而入。然而,最近的秘密调查发现,集团现金流发生异常,某些帐面数字出奇的高,令人越来越怀疑有内鬼?
不等我发问,我的全球助理史陶芬伯格解释道:“财务总监希尔德先生,已经一个月没来过总部了,三天前他和我通过电话,说是突然身患重病,目前在欧洲一家医院治疗。”
“哪家医院?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着实非常想念他呢!”谁都明白我在说反话,“安排我飞去探望病人吧。”
“不知道。”史陶芬伯格皱起日耳曼人的金色双眉,“对不起,他没有说在哪家医院,连哪个国家也没有说。”
我还是保持喜怒不形于色,董事会的每个成员,却能通过每一毫米的空气,深深感受到我的愤怒。
平静地直视对面墙上的照片——莫妮卡,天空集团前任董事长,昨天打电话关照他们特意挂上的。面对这张美丽的脸庞,她的声音宛在,我只是戴着高能的面具,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脑海中真正闪烁的,是她和兰陵王家族的灵魂。
沉默半晌,我终于说话:“这次董事会,主要就是讨论集团的财务问题,既然希尔德先生患病不能出席,那么会议就此取消,散会!”
纽约,长岛,仲夏夜。
高思国的私家庄园,现在完全归属于我。然而,我天生就不适合奢侈生活,绝大多数人员早已裁撤,停止一切不必要开支,数月不见竟已杂草丛生,宛若哥特小说的闹鬼古宅。
但为了我的安全,几天前加派了数十名保镖,全副武装日夜巡逻,重建了整套安全系统,包括高达三米的红外线墙壁。
我挑选了最不起眼的一栋房子,据说高思国生前从未用过,屋里的装修也非常普通,就像最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更没什么艺术品陈列——全被我拍卖捐献了。
窗外数十米,便是当初莫妮卡居住的房子。仍然完整保留她生前的一切,每天有女佣去打扫整理。好像这座庄园唯一的女主人,依旧欢快地享受她的青春。我颤抖着关紧窗户,再也不敢看那个方向,不敢想象她曾经的脸。然而今夜我相信,混血儿的美丽眼睛,带着丝绸之路的忧郁幻想,镶嵌在庄园黑夜深处,关爱地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即便我已移情别恋。
想到这便胸闷不已,似乎她的灵魂已飘到身后,等待我回头献上虚幻中的红唇。
不论能否找到秋波,我永远都无法逃避莫妮卡的影子。
因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全来自她无私慷慨的给予。
我所亏欠的莫妮卡的,是我奋斗毕生也无法偿还的。
所以,恳请我深爱过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原谅我的无情,并且护佑我实现对你的承诺!
徘徊几近子夜,我与上海的白展龙通完电话,没有端木秋波的消息。
疲倦的脱衣准备上床,内线电话响了起来:“董事长先生,有位女士想要见您。”
“女士?”
三更半夜,有“女士”来访我的庄园,难道是……不,这怎么可能?
“是财务总监希尔德先生的夫人。”
“她?”居然是“小萨科齐”的老婆,传说中的大美人,我却从来无缘得见,“你确认就是她本人吗?”
“是,两年前财务总监夫妇来庄园作客,她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什么又是深刻印象呢?
“好吧,请她进来。”
五分钟后,我打开别墅大门,一个女子穿着黑色晚装,戴着有面纱的古典帽子,只能看到朦胧的五官——晚上这么穿简直就是精神病。
“希尔德夫人?”
“是。”她的英语带有法国口音,“尊敬的董事长先生,非常高兴见到你!”
“为什么深夜来访?”
“我有一些重要的信息,能否与你单独谈谈?”
她身边站着我的两个保镖,我犹豫片刻点点头,让保镖守在别墅门外。
希尔德夫人走进房子,随手关紧大门,这使我有些尴尬。希尔德是集团内最大的反对派,也是我想方设法要除掉的对手,他的老婆却半夜跑到我的房间……
客厅明亮的灯光,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保养得如此之好,如刚出道的小明星。我面对美女总是笨拙不堪,即便已贵为财富亿万的强者,不禁咽了咽口水:“请——请坐。”
她风情万种地坐上沙发,脱下遮挡脸庞的黑纱帽,露出一张模特般标致的脸蛋。
我想所有初次见到她的男人,都会为她心头狂跳不已,果然是“小萨科齐”之妻,竟有几分像那位昔日名模!
这位年方三十许的大美人,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裙下露出白斩鸡似的大腿肉。我手忙脚乱地给她端来一杯饮料,试探着问道:“希尔德夫人,是你的丈夫让你来找我的?”
“不,他不知道我过来。”
这个女人瞒着自己的老公,跑到老公董事长的房间里,真是一桩大丑闻啊。
“这可不太好!我想你应该赶快回家去。”
“我想他已经不可能再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我猜我的丈夫很可能早已死了。”
“财务总监希尔德先生死了?”这个女人半夜跑来报丧?怪不得要戴着黑纱帽子,“可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察觉到的,但他的反常从去年就开始了。”
“等一等!他最近不是去欧洲看病了吗?”
“我的丈夫去欧洲看病?”希尔德夫人苦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我也没办法联系到他,但我早就有了预感。”美人眼睛盯着我,红色嘴唇咬着吸管,颇有暗示性地吸着红色饮料,“还是从去年十月说起吧。”
我警惕地往后靠了靠:“愿闻其详。”
“虽然,我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有天他半夜回到家里,突然变得非常冷淡,再也不愿和我睡同一个房间。他的改变完全没有预兆,也不肯说出任何原因,从此我的生活就彻底毁了。他不断出差很少回家,经常一个月只见几面,更谈不上任何亲密行为——董事长先生,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个问题又很暧昧,我尴尬地回答:“我是成年人,当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