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那些撕裂燃烧的记忆,突然全部消融,不见踪迹。
只有那一刹那,拥抱的温度和真实的触感,仿佛是春风和煦,日光倾城。
让她冰冷的思绪瞬间回暖。
仿佛时光倒流。
她低语喃喃,带着悲戚的哭音,“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婴孩绝望般的请求,卑微,而,无助。
被她抱住的那个人,静静的站着,也不动,没有反应,没有言语。
以沫紧紧的抱着他,他等了很久,她似乎也没有松手的打算,他渐渐却觉得呼吸艰难。
没有办法,他只好说:“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这个声音如同闷雷炸在她的耳边,她愕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被她抱着的这个人,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是他。
她突然放开他,无措的往后退去,离他远一些的距离,茫然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她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淡漠的语调,关切的问。
以沫怯怯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只摇头,低低的声音,她说:“我没事……”
他看了她一眼,依着栏杆坐下,他看了一眼花园里,开得正盛的那一壁蔷薇,说:“那一壁蔷薇花开得真好,跟我相册里,有一张照片上的蔷薇花,很像。”
“蔷薇花不都是那样么,有什么像不像的。”以沫忍不住接话,待情绪慢慢平复,思绪慢慢清醒,她倚着栏杆坐到另一边,问他:“颜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颜宴尘对她的称呼在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说:“我跟着你来的。”
跟着她来的,从言思佳的葬礼上?
“为什么?”她心中一动,直直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跟着我?以前的你,不是看到我闪躲都来不及吗?现在已经不害怕我的纠缠我的疯狂了么?”
他淡淡一笑,说:“但那毕竟已经是两年前了,那个时候,你心绪不稳,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的确令人很害怕。直到刚才,我都以为,你已经彻底清醒……”
所以,刚才那个拥抱,让他胆怯让他害怕了?
“刚才的确是我失态了”在他面前,她做过失态的事情,又岂止一两件,比这更过分更夸张的都有,以沫已经淡然了,她说:“你跟着我来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验证一下,江以沫还是不是两年前时刻纠缠着你的那个疯子?”
颜宴尘的视线始终落在别处,他说:“我其实是特地来找你的。我听说,言思佳的死,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竟是为了言思佳的案子而来?
以沫诧异的看着他,“你想知道是不是我杀了她,你觉得,我已经疯狂到那种地步了?”
对于以沫突然的怒然,颜宴尘不动声色,他说:“据说,言思佳是你先生的情人,而且,还怀了你先生的孩子,在凶案现场,还有你的血迹,而那晚,你本该在医院,但你却离开了医院,四个多小时之后,才回到医院,所以,警方怀疑是你杀了她,已经起诉了?”
他简单的陈述,以沫却听得心凉,她不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么,但是显然,她没有跟他讨论这件事情的心情。
以沫的声音含了薄怒,她说:“关于这件事情,抱歉,我无可奉告,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的话,就去联系我的律师吧。”
她说完,站起来就走,他却突然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眼看着他,他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着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情绪在酝酿。
讳莫如深。
“为什么?”她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上苍让会让曾经那么亲密的他们,现在,行走陌路。
“我对言思佳的死虽然很歉疚,但这并不是我跟你到这里来的主要原因”他说:“我跟着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做你无罪的证人。”
“你说什么?”以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是你无罪的证人”他说到这里,犹豫的顿了一下,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在篮球场看到了你。”
那天晚上,他在篮球场,看到了她?
以沫惊诧的看着他,怀疑自己真的听错了,那晚上,他竟然也在篮球场么?
“为什么你会那个时间在那里?”以沫的心中响起了空空的颤音,期待着什么,希望得到他的证实,可是又害怕落空。
她直直的看着他,不让他有任何说谎的机会。
颜宴尘并不回避她的眼神,他说:“如果你是以为,我是想起了什么,才会去那里的,那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晚也跟今天一样,我是看到你一个人深夜在大街上晃荡,所以,才跟着你的。”
那晚,他也跟着她么?
“为什么?”没有想起过去的记忆,也对她没有一点儿感觉的话,那么,为什么要跟着她。
“因为担心你出事。”他很坦诚。
因为担心她出事?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以沫的意料,她一时头脑有些混乱,只喃喃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担心我?”
只是一个陌生人的话,为什么要担心她?
她心中的疑惑那么多,可其实,他只用一句话,或是一个行动,就能给与她所有的解答,她期待他能那么做,她看着他的眼神,不自然,便带了祈求。
可是,他不会那么做。
他只说:“我也不知道,如果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们曾经很相爱,是一对幸福的情侣的话,即使我没有记忆了,看到你,应该也还会有那种担忧吧,就像是惯性,毕竟,我们并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所以,只是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深夜在大街上游荡,才会担心的跟着她?
这说不通不是么?
“真的只是因为担心,所以,才跟着我的吗?”虽然他说得很真诚,但以沫却觉得像是借口,他借以隐瞒些什么。
“不然,你认为,我对你,还应该有什么其他的企图吗?”他不动声色的反问。
以沫静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你很期待,我能找回失去的那四年的记忆,老实说,有时候我也很疑惑,我也很想找回那几年的记忆,正好看看,那四年里的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很遗憾,我完全记不起来。”他说:“所以,真的不用怀疑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或者说,我是不是记起了我的曾经,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有你自己的生活,我来找你,所要为你作证,也并不全是因为你。老实说,我很希望警方能找出杀害言思佳的真正凶手,毕竟,她也是我的同学朋友,我希望她能安息。”他说得言真意切,没有半句浮夸虚假,那种真实令以沫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起自己来。
失望吗?
其实是已经习惯了。
那种绝望经过这两年空白的沉淀,已经没有了那时的风力,早就知,也不过是如此。
渐渐归于平淡,直至陌生。
以沫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害应该或者还能说什么,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才不会这样多管闲事。”
仿佛是诚意的劝诫,但他只是淡淡一笑,说:“我想,着不会是闲事。”
以沫不想再说什么了,这些空洞的话题,她一点儿也不想跟他讨论,她叹息一声,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愿意做我无罪的证人,但这件事情,我已经全部交给了律师负责,还是麻烦你跟他联系吧。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那么,再见。”
道了“再见”,她提步离开。
他却跟着她一起离开,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以沫只觉得十分不自在,但他跟得并不紧,五六步远的距离,不说话,仿佛不过只是一个陌生人。
学校里一些陈设风景早就都变了样了,只是改动并不是很大,所以,那些熟悉的景象,依然一半留存。
物是人非,可那一帧帧熟悉的画面,却仿佛是开闸的洪水,根本收不住,一幅幅浮现出来,开心的,不开心的,灿烂的,灰白的。
简直是一场折磨,曾经,在颜宴尘发生了车祸之后的那一年,她却常常拉着他往学校跑,告诉他,他们在这个地方做过什么,有过怎样的趣事。
为了证明他们曾经真的在一起,很幸福,很甜蜜,她在他面前没有形象的重复过很多次他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可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她,仿佛她只是在做戏。
那让她疯狂,让她痛苦,而面对她的悲痛和疯狂,他的神情只是是淡漠,理智而坚定的语气,他说:“江同学,就算找回我的记忆,那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的心已经变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另外的人,我对你没有感觉,即使找回这四年失去的记忆,我依然会坚持我现在的选择。我的心,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