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才刚认识。”她口齿不清,转过身,重新坐回小矮凳上。
顾白压着眼皮,睫毛微动,垂下双臂,她,可是想起了什么,才这么大反应,但她认真地洗菜,眼神专注,眉头放松,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一笑,“也罢,我会等你习惯。”这个等待,比之从前的漫长岁月,不过区区时日,他又何须急于一时。
说完,他便举步往大门走去。她手一抖,丢掉手上的菜,站起身,“你,你去哪?”
顾白挑眉,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她这副样子,莫非是担心自己离开?因此极讨得他的欢喜,“我不过出去吹吹风,你不必紧张。”
她,紧张他?被这么直接地揪住尾巴,席见离因为心思被看穿,终于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下,使劲搓洗着盆子里脆弱的菜,好端端一棵菜被她撕得七零八落。
他嘴角轻扬,走出大门,一路回旋走到一处偏僻之地,零散有些旧房子在不远处的视线内,除此之外,便是青青葱葱的菜地。他瞅了瞅,眼下四处无人,这才扣起修长的手指,对着空气敲了三下,稀薄的空气,竟然真如同砌上了一垒墙,发出咚咚的悦耳声音。
这发出声音的墙,实际并不是墙,而是顾白铸起的暗隧。
鬼界内,两个小鬼童看着还在葡萄藤架下休息的方囚,面面相觑后,走上前去,“左轮君,鬼君唤您。”
方囚还是躺着不动,鬼童面露难色,但也不敢再多言语。
等了片刻,那暗隧却丝毫未有动静。顾白眼中的祥云,刹那闪过冷意,周身空气骤然下降,空间扭曲不安,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响动。
不多时,凝聚成一片黑云,周身布着暗红色的彼岸花纹,弯弯勾起轮角,诡异唯美,这黑云终于裂开一条裂缝,这裂缝便是不同地界来往的通道——界遂。
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来,与那黑漆漆的裂缝形成鲜明反差,紧随着,那张眼睛的主人的脸庞也逐渐清晰可见,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比之他人,稍胜三分,比之顾白,却又输了三分。
那双眼满含笑意,看着顾白那细长地瞥过来的美目,笑意赶紧咻咻的收起,俨然正经起来,“咳咳,今日有何吩咐?”
顾白收起那冷意,俊脸展开笑颜,凑到裂缝前嘱咐了几句。
裂缝里的主人频频点点头,待他没吩咐后,便又把界遂合上,黑云散去,彼岸花纹褪掉,不留一丝痕迹,那双眼的主人也一并消失。
“唉。”身体里的元灵无奈叹息,再次响起不满的声音,“你且不能收敛点,虽然你贵为……”
静候片刻,那条界遂再一次打开,元灵的声音就此打住,界遂外,一只深灰色的宽袖伸出,袖子中抽出一只手,手中端端拿着一篮子美味佳肴。
他接过,快速瞥了眼篮子中的各式各样的佳肴,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化天地之美于无情,看得界遂之内的主人甚是感慨万千:妖孽啊,幸亏自己不是女子,岂不是要陷入苦相思。他挥一挥衣袖,“这回暂且给你记上……”
“哈哈,多谢……”
“一过。”顾白斜眼看去,“行事过慢,总结完毕。”
他提着篮子,转身翩然离去,衣袂飘飘,长发拂过,艳煞尘世万物芳华。
“哈?”留下那只修长的手剧烈颤抖,和一道由近及远的哀嚎,给顾白干事,果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当席见离端菜上桌,看到那一篮子的山珍海味的时候,下巴已经疑似银河落千丈,她使劲揉搓眼睛,再审视一遍,那篮子还在桌面上。
撑着脑袋侧身躺在沙发上的顾白,还在优雅地看着书,他朝席见离望过去,压下垫在沙发上的书,笑着,眼眯成了上弦月,流淌着金碧琉璃的色泽。
“这,哪弄来的?”她只手托着下巴,等安全归位后,才抛出这个问题给坐怀不乱的顾白。这发光的料理,光是看着都要垂涎。即使是大过年,家里也不过添上半只鸡。她只知道顾白能穿越过来,莫非就连食物,他都可以随时随地搬运过来。
他走近,拿起桌上见离摆好的筷子,夹上一口,放进对面席见离的碗里,“尝尝。”
她长得实在太消瘦了,弱不禁风。若不是那张脸比较精神,还有那双明亮水灵的眼,使得她稍显年轻朝力,他真替她感到忧心。
她眨眨眼,笑着,咬着筷子,“顾白,难道,你有多啦A梦?”貌似他不懂多啦A梦是什么,又比划着改口,“你会变法术?那种指着什么,想变什么模样都成的一种法术?”
“你可以这么理解。”撂下这么一句话,他心安理得地往她碗里添得满满的,示意她开动。
席见离很乖巧地端起那只凸成小山峰的碗,扒了一口,可是她的确理解不了,偏偏顾白泰然自若闭口不谈。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嚼着嘴里的饭菜,席见离又不安分地问了一句。
他挑眉,将筷子正在夹着的菜安然放到碗里,才倾城一笑:“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
听到未婚妻这个词,再一次从顾白口中理所应当地说出,席见离又可耻地咬到了舌头,莫非,他真要将她当做未婚妻,一起生活?然后……
“相公!”
“诶,娘子!”
“咳咳。”她噎着了,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狠狠甩头,打破自己心中所捏造出来的你侬我侬的画面,老老实实埋头吃饭。
可是,为什么眼睛却老是忍不住往头顶上飘啊。飘着飘着,就飘到某人的脸上,对上他那波光粼粼的眸子,羞得恨不得把头埋在米饭里头。
他吃饭的时候也老是盯着自己看吗?为什么每次自己抬头偷窥总被逮个正着。席见离脑门壳开始冒汗,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后,就没再直视他那张脸。
这一餐,是她二十一年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餐。她吃一口,顾白往她碗里添上一口,以至于当她肚子浑圆不知怀胎几月,碗面仍然凸成一个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