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伤足足养了一月之久,前些日子才能下榻,如今右手还是使不得力气。
那日进了城,寻了最好的一家医馆,结果连大夫都有些后怕的说,若是再晚些,不仅手臂保不住,连命大概都会送了。
她慢吞吞坐在我边上,像我一样将腿悬在廊木下,良久也没说话。
“小姐……为何,当日不丢下我呢……毕竟那样重的伤。”
她开口,竟是这样的询问,语气里有不知名情绪,声音哑哑的。
我笑着摇摇头,道:“因为你是第一个以命相护的人。”
“我不想让你死。”
她偏了头,眉目间染上疑惑神色,道:“这本是侍凤的任务,实乃分内之事。”
我无端恼怒起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了,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么!
因为恼火,所以语气也冷了下来,皱眉道:“那你便当我脑子进水欠抽好了!”
话毕,我掀了衣摆,翻身而起,转身离去不再理她。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天半夜我听见院子内有不知名动静,起身透过窗楞纱布看去。
那晚,新月高挂夜空,有早秋凉风暗送茉莉清香,透过窗纱轻轻拂过我的颈畔。
涟涟月光下,紫衣执箫似一只紫蝶般,她挥舞手中长剑,冷冷剑光映在她浓丽却冰冷的眸光里。
地上是三个黑衣人,想来已经是尸体了罢。
我推门出去,执箫走过来,对我轻声道:“这院子已耽不得了,咱们得换个地方了。”
我点点头,脑筋一转,贼笑道:“不若……我们还留在蓟县罢。这地方我倒是喜欢的紧呢。”
执箫闻言,眼睛一亮,温软笑道:“主子,你和二公子可想到一块去了。”
我一愣,随即弯了唇角,唔,果然云淡风轻的二哥也是狡猾的狐狸呢!
翌日清晨,青安巷里清静的很,没有半个人影。
我着了一件不出众的藏青曲裾,头上戴着纱帽,白色面纱将我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出了小巷,有一辆马车等候,车前驾车的是石莫。
身后跟着的是执箫,此时她扶着我的胳膊,因为担忧我看不清楚路,在我耳边轻语道:“主子,慢些走,这路有些不平。”
我点点头,一掀衣摆利落上车,车上是侍凤,仍旧是一袭绯衣。
车子渐渐行驶,有晨风刮进车子,凉凉的沁人心脾。
我掀开纱帽,和执箫换衣服。旁边侍凤皱了眉头,语气里含着担忧道:“小姐,这样还是太危险了罢……执箫你怎么也和小姐一起胡闹。”
眼见着劝不动我们,她拽了我的衣袖,认真道:“不若小姐再考虑看看,叫侍凤代小姐去可好?”
我转头笑着安慰道:“若我猜得不错,那些贼人此时已经发现我们踪迹,这路上该小心的是你们。我假扮执箫的样子,他们必不敢轻易动手。”
话毕,叫石莫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停了车,我利落下了车。
此时我已是一袭紫衣,着了妆,眉目浓丽。腰间的剑是执箫惯用的,一柄不知名的短剑,幽幽剑光归于剑鞘之内。
街边铺子已经开门迎客,早点铺子里的笼屉散发出蒸汽,有诱人味道徐徐飘来。早晨起来也没顾得上吃饭,倒是有些饿了。
“客官,今儿个用点什么?”小二哥热情招呼道。
我浅笑,道:“两个包子,一碗粥。”
“得嘞。”小二哥吆喝一声,不大一会儿就上了吃的。
我吃的正欢,忽而有青衫男子坐在我的对侧。
刚抬起头,便听他说:“座位满了,在下确是赶时间,还请姑娘见谅。”
我点头,没过多理会,又埋头继续吃着。忽然对面人轻笑一声,问道:“姑娘是关外人罢。可是蒙古人士?”
我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宁国的。”
“哦?”他桧扇一阖,再开口已经转移了话题,道:“姑娘只身上路未免危险。”
看着他高深难测的样子,我断然不敢再和他聊下去,于是抱拳,行的是江湖之礼,道:“多谢公子提醒,在下还有事情,告辞。”
那个俊朗男子,当真是有些奇怪呢。
彼时我正坐在落霜居的二楼大堂的一角,饮茶。摇晃茶杯,闻着渺渺茶香,正想着今早发生的奇怪事情时,听见有人叫我。
“姑娘,真是巧得紧了呢。”
我转头,挑眉道:“怎么又是你。”
也不知他是否听出来我言语中的反感,他就丝毫不在意我的目光坐了下来。
我正欲开口赶他,他却低声说道:“有人跟踪姑娘。”声音只我能听见。
学着执箫的样子,半真半假一笑,低声道:“公子可别多管闲事。”
他诧异抬头,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过奖。”我毫不谦虚道。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那个奇怪的青衫男子方才离去。
他竟是和我对饮了一天的茶,饮的是洞庭的碧螺春。一边饮茶一边论茶,他说,最喜欢的就是碧螺春,因为母亲喜欢它的缘故。
天南海北,聊了一天,他不问我的来历,我亦不问他。
我知道他在保护我,他离开前,暗处的黑衣人离开了。那些暗卫终于放弃了对我的监视,因为他们接到的任务一定是捉到“冷青凝”。所以对于“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侍女,当然不会太放在心上,之所以派人监视,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武功和见识。
执箫,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女。
我起身,欲付茶钱,却被告知钱已经叫那个公子付清了。
抿紧唇角,暗道,又欠人情了……
晚上新月高挂的时候,执箫他们终于翻墙而入。这个院子是石莫找来的,一个主屋,两个侧屋,还有一个二层小阁子,古朴中带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雅致。
晚间凉风拂过枝桠发出沙沙声响,桂花香浓郁迷人。
“如何?”我急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