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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圣女的春天(7)

郑南市市府大院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到处呈现出一副春色盎然的景象,红的、紫的、黄的、蓝的,许多不知名的花朵争奇斗艳、瑰丽绽放,给这个庄重而严肃的地方带来了缕缕生机;花圃里草色青青,一团团、一簇簇嫩绿的新叶从枝头缝里伸展开来,在微风中荡漾,传递着春的心语;数十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纵情于树丛中嬉闹,旁若无人释放自由飞翔的欢快。一栋栋古式半成新的办公大楼像邻家小媳妇似的羞羞涩涩坐落于院内各处。

不知是因为看多了宫廷戏,还是因为我的想象力太过丰富,每次走进这个庭院深深深几许的院子,我就会联想起古代皇宫六院。这里是郑南市最高权力的首脑中心,云集着组织、人事、监察、宣传等重要部门,当然也有像我们妇联一样日益被边缘的小单位。红花尚需绿叶配,这在哪里都是一条颠扑不破的定律。

郑南市妇联的办公楼位处院内最深处,像一个备受冷落的嫔妃,不与人争艳,也不与人斗气,寂静依偎于僻静角落。

我是六年前大学毕业时,参加全省公务员考试进入这里的。严格来讲,我们单位不是一个正式的公务员单位,只是一个参照执行的群团组织。局外很多人都搞不明白,什么叫正式,什么叫参照,我自己也弄不大清楚,每当别人问起我这类问题时,我是这样回答的,正式的公务员就像皇帝的爱妃,深受追捧,参照执行的群团组织就像冷宫里的嫔妃,乏人问津。

我之所以报考妇联,是因为国考太热,为了避免在残酷的竞争中作出牺牲,我选择了相对冷门的妇联单位。所幸,在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激烈国考中,我像范进中举似的,也侥幸成为了一名吃皇粮的国家干部,这不能不归功于自己报考时的英明决策。当然,我也会有遗憾。遗憾的是,踏入妇联岗位后,我就彻底丢了自己所学专业,我大学里学得是地质专业,按理说作为那届的优秀毕业生,应该在地质部门就业,才不至暴殄天物。但郑南市几个稀缺的专业岗位早被“我爸是李刚”似的人物给捷足先登了,所以为了尽快实现我的就业梦,我只能把眼界放宽,投身于伟大的妇女事业。其实,像我这样为了就业,错位“投胎”的情况多如牛毛,多数大学毕业生,走上社会后,所学专业就成了昨夜星辰,拈着一张大学文凭纸,登上了别家的客船。学以致用,那只是少数人的运气,多运人的笑话。

尽管在妇联这样的单位,我荒废了自己的专业,还不能如皇帝的“爱妃”一样,走出去处处受尊宠,但我这人适应性还强,基本做到了干一行,爱一行。在妇联这个工作岗位上,我也见识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且学到了不少东西,时不时的还会冒出一点小小的成就感。我在妇联维权部工作,专门负责妇女、儿童维权工作,如:解救拐卖妇女,防止家庭暴力、调解情感纠纷等。我们平日所扮演的角色,有点类似于江西台《金牌调解》的主持人胡剑云。胡剑云帮无数家庭调处了家庭矛盾,我们也默默地帮助不少家庭化解了危机。若不是我们的工作作风太过低调,说不定,我们也成为金牌调解了。

很多人都说,我们这样的单位很清闲,但那只是别人的以为。进入了这里,你就像进入了一个万花筒,只要用心,就能窥视出这个迷离的世界。

我们单位说得好听点,是情感的后花园,也就是常人说的妇女“娘家”,说得难听一点,其实这里只是一个废弃情绪收购站,别人都是我们的“娘”。女人伤心了、难过了、受委屈了、遇困难了、权益被侵犯了等等,都会跑到我这里来倾吐、发泄,寻求帮助。尽管我们力单资薄,但我们从不诉苦,也不抱怨,像**一样默默做好事。**做了好事,至少还写在日记里,我们却连日记都不写。

在这个单位呆久了,我才知道,还有不少女人如我一样,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不时会有女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们或是被丈夫欧打了,或是被男朋友抛弃了,或是像我一样成为了大龄剩女,正崩溃着......

作为大龄剩女,我能坚持到今天还不崩溃,那得感谢那些比我更凄惨的女同胞们,是她们的不幸衬托了我的幸运。尽管,我屡受打击,但我所受的打击与别人所受的摧残相比,还只是轻如鸿毛。

我常常会对崔浩说,虽然咱们归属不同的单位,你像贵妃,我像丫鬟,但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性质,就是我们价值被淡化的那一天,意味着我们这里的人们真正和谐幸福了。如果我们繁忙且日益重要,那说明我们这里的人们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崔浩对我的说法赞不绝口,直夸我脑子好使。

但今天,我却觉得自己脑子特不好使,特秀逗。

我一走进办公室大门,就看到同事孙姗姗对我使眼神。我尚未反应过来,南宫素就像一个断了几天奶的婴儿,噌地一下就攥紧了我的胳膊,呜呜地哭起来。

我轻轻地拍着南宫素的肩膀,像哄婴儿似的,哄着她不哭,并把她扶到椅子上去坐。每次看到南宫素,我都感觉酸酸的,心情特别复杂,既烦她无厘头的吵闹,又同情她悲惨境遇。

南宫素是我们这里的老上访户,一位神经不正常的大龄剩女,现年32岁。南宫素曾经是一位公司白领,月薪过四千,曾与一位叫文博的薄情寡义男子谈了八年恋爱,她为他的男朋友刮宫三次,最后一次刮宫时,因为大出血而被摘除了子宫。不久,他的男朋友却移情别恋,攀上了高枝,娶了一位高官的女儿做老婆,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而南宫素却因为失去了生育能力,又遭受致命的情感打击,最终神经不负重荷,彻底崩溃,成了一位精神病患者,多次入住精神病院,时疯时癫。每次,南宫素在街上看到前男友一家四口,就会癫疯发作,并跑到我们妇联来上访,要求我们把她的前男友抓起来,说他前男友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流氓,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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