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眉头紧皱的凌卿云,当下胸腔里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这个人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等了半天,等到了这么一大串目中无人的动作,等到了这么一句不把他当回事的话,他竟然还不如一杯茶。这是让他郁闷的挑衅,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颗葱。
“大胆,这无名谷岂是你随意放肆之地。”大喝一声,凌卿云足尖一点,宝剑出鞘,直向屋内优哉游哉品茶的柳昱辰刺去。
柳昱辰似是没有听到凌卿云的警告,更不理会凌卿云的武力威胁,继续埋头悠闲品茶。
见柳昱辰如此看不起他,凌卿云怒火飙升,本想只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谁想此人竟如此不识相,怒不可遏,当下运起了九分力直向来人的颈项刺去。
眼看那锋利的宝剑即将切中悠闲品茶的柳昱辰,而对方竟完全没有还手之意,风如尘更加惊异了,好个嚣张的人物。
眨了眨眼,只见凌卿云的剑尖竟然硬生生的停在了那一缕青丝垂落之处,无论凌卿云怎样运劲,竟诡异的任是进退不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紧紧的握住了剑头,突破不了却又后退不得,气得半空中的凌卿云只得恶狠狠盯着一脸无事的柳昱辰的咬牙切齿。
“这,便是无名谷待客之道?”云淡风轻的吐出几个字,依旧是一样的语气,没有恼,也没有怒,倒颇有几分讽刺之意。
柳昱辰看了眼没事人般慢慢走进屋内、同他一样面无表情的风如尘在对桌坐下,毫不客气的拿过他身边的茶壶,大大咧咧的沏了杯茶,饶有趣味的喝了一口,却并没有马上吞下而是在含在口内涨了涨腮帮子,面露不解之色,最后闲闲的吞下茶水,把玩着茶杯,状似随意的吐出几个字,“也没什么特别的。”
轻轻一笑,柳昱辰左手轻飘飘的挥一挥衣袖,却轻易的就将凌卿云送出几步,右手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轻声道,“的确。”
“你,很嚣张。”风如尘打第一眼看见柳昱辰就觉得他不简单,表面上温润如玉,隐约中透着气度不凡,不应该会是轻易出手、招敌挑衅之辈,看不懂、摸不透。
“呵呵,彼此彼此。”柳昱辰放下茶杯,起身走出屋子,双手交于身后,背对竹屋面向青山,恩,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人,也有趣。
“可以摘下了。”风如尘走到他身边双手抱胸,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柳昱辰转过头,不解的问道,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少年说出的话怎么如此老练,想不通这样的环境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小怪物。
“呵……面具。”说完风如尘俏皮的眨了眨眼,转过身,不再理会他,走进屋内。
柳昱辰的身子一僵,探究的视线随着风如尘而移动,他居然这么短时间之内就能看破,还真么直白的道出,呵呵,这个小人着实有趣,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10岁?”既然对方很聪明,那也就不必再委婉,柳昱辰进屋就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呢?”风如尘沏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遮掩了过去,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更聪明、更睿智。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或许刚进门那会他会把眼前这个波澜不惊的家伙当做十岁的小孩,但经过刚才的那么一番试探,柳昱辰敢肯定那些谈吐都不是一个在这山坳坳里长大的小孩能有的,没有阅历人生不可能会造就这样的小怪物。
“你呢?”风如尘对于柳昱辰也有同样的疑惑,凌卿云的武功在他之上,吃了昙莲之后身上有三十年的功力,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十多年的修炼,少说也有四十年的功力,竟然那么轻易就受他摆布、进不了身,而这个现在还在悠闲品茶的家伙从头到尾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这人的武功的是何等的深不可测,也许连老头都不是他的对手,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家伙真如他看起来一般才到弱冠之年。
“你说呢?”柳昱辰有样学样,随随便便就把问题就给踢了回去。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妖孽,妖孽,这个家伙绝对是一只可怕的妖孽。算了,管他那么多,懒得再和他打哑谜,累的慌,话锋一转,立刻现出原形,无赖一笑,“你长得不错,虽然比我差点。”
“哦,那可否入得了尘儿的眼?”柳昱辰自认是嚣张的祖宗,却没想这里还藏着一个狂妄的小孩。
“勉勉强强啦,这就这么几个人,小师弟那张脸看了这么多年再好看也腻了,老头就更不用说,所以运气你得了这里的树魁。”风如尘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怀里拿出的一只小竹笛,竹屋里的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
“呵呵,尘儿所说的树魁可是……”这才是小家伙的真面目,比之刚才的剑拔弩张可爱多了,柳昱辰的春风笑意重新浮上俊脸。
“这世上有花魁就不能有树魁吗?嘻嘻”管你听不听的懂,听不懂是在赞你,听的懂实在贬你——清倌之魁,哈哈,风如尘不自觉得贼贼一笑,这家伙肯定听的懂。“那尘儿长大了是花魁还是树魁?”柳昱辰不怒而笑,小家伙拐着歪骂我,火候还不够。
“都是,本公子长大了肯定妖孽堪比祸水,男女老少通吃,哈哈哈……”风如尘爽朗一笑,心里甚是痛快,棋逢对手,和这紫衣人聊天绝对可以增功,有竞争才有进步。
“尘儿确有这样的潜质,昱辰哥哥可是十分期待啊。”一袭白衣的风如尘手拿翠笛,爽朗一笑,柳昱辰竟也看呆了,也跟着爽朗起来。
“昱辰?哪个辰?是和尘儿一样出尘的尘还是清晨之晨?”没想到这帅哥竟和自己同名,还真是有缘。“出尘?呵呵,尘儿的名可有几分意境,也融入了令尊的一些期望吧。昱辰哥哥的辰是日月星辰的辰,比你的要简单多了。”好一个出尘,只可惜这小家伙恐怕这辈子都要入尘了,柳昱辰不禁为风如尘有些可惜,他应该是更适合隐居在世外桃源。“呵呵,昱辰哥哥说的及是,只可惜家父一取完“风如尘”三个字就注定了尘儿这一生都是要入尘了,呵呵,还是不及日月星辰,虽然遥不可及、却也可以高高在上,多少可以主宰一些命运。”风如尘站起身,走出竹屋,拾起刚刚仔细擦拭过的竹笛,沉静在自己的思想中,吹起了一首“广陵散”,笛声清脆婉转,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淡淡忧愁。
柳昱辰震惊于小家伙的睿智敏锐,只一个字就能让他随意说出他的身份,却又隐约含着一种知己的感慨,内心有种感觉,两人很像,处境很像,处世的方法都很像,不自觉的都戴了一张面具。日子一久,连自己都分不清那个是面具,那个事真性情。不必多言就能彼此相知,小小年纪吹出如此仙乐,笛声中却是吹尽了内心的无奈忧思,这是他掩埋在心灵最深处的情绪吗?什么嚣张,什么狂妄,都是在千方百计的压制这种令人几欲疯狂的把握不了命运的无奈沧桑,都不过是安慰亲人朋友的幌子,不过是迷惑对手的表象。
案上静静躺着一把古琴,柳昱辰右手一伸,古琴就被吸到桌子上,看了眼屋外的风如尘,双手一抚,淡然一笑,喝着笛声奏起了《广陵散》,既然现实之中充斥无奈,那么就让他们暂时在乐声中驰骋飞扬吧。
被柳昱辰一挥退到了竹门边的凌卿云,不知什么时候被柳昱辰隔空点穴,动弹不得,说笑不出。但正是因为他没有插入两人的对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却让他惊诧的发现了另一个小尘尘。相处这么多年,从没有见他的小尘尘会用如此正经却依旧不失气势的语气说着他根本就摸不透的话,更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脸上竟带着浅浅哀思,淡淡忧愁。
一瞬间,凌卿云觉得自己不认识小尘尘了,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狂妄自大的,何曾有过这样的神情。两人奏出天衣无缝的琴音笛声,而他只能静静听着,似乎他和风如尘越来越远了。这个认知让他开始恐慌,开始慌乱。此前知道明天两人就要出谷各奔东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倒都没有什么感学,甚至有些庆幸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小恶魔了;但是现在,当他发现多年的朝夕相处,竟不如一个刚见面的人来的更为默契,发现两人的心似乎正在远离,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他真的就要这么离开自己了么?
“老头,喝了本公子这么多年的酒,本公子可给足了你面子,识相的快把清风十二式献上来,凑合凑合当酒钱,本公子就不在同你这个快入土的老头计较了。”风如尘一番话惊的靠在门上的柳昱辰大跌眼镜,想不到这小家伙无赖起来竟是这般模样,真是气死人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