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沐轻楚皱眉,身体不能动,只能努力转着眼睛去看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不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姑娘为何会在这里?”男人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他不是故意要记住她的,只是她的脸让他只见一眼便难忘记,更何况她的身份如此特殊——夜鸣总管说要给她备暖炉,这不是公子爷的意思是谁的意思?乌衣卫从来没有给公子之外的人效力过,她算是唯一的特殊。前日在桃林中,公子爷甚至还陪她看了一日的桃花……
“喂,你到底是谁啊,快点放开我……”沐轻楚虽然知道自己没有道理,可是她的手脚僵硬,脖子也很酸,真恨他们点穴的功夫!
“抱歉,姑娘,赤松不能放开你,只能得罪了!”男人一抱拳,随后扛起她就走……
东厢暖阁。
门被敲响。
商湛微微蹙眉,月中之夜,任何人不得来此打扰他,这在商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居然会有人记不住?
“公子,夜鸣有事求见。”门外夜鸣的声音略带急躁。
“进来。”商湛应道,难道是计划有变?不可能,谅那人也不敢背叛他的。
“公子。”夜鸣站在桌前,欲言又止。
“什么事?”商湛面无表情,没有抬头,隐隐有些不悦,这个夜晚,他不想见任何人。
“夜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商湛见他不说话,有些失去耐心地问道。
“公子,是不是真的除了带银色面具的人,其余一概格杀勿论?”夜鸣只得开口,刚刚听了赤松的汇报,那个女人居然又回来了,分明就是图谋不轨!
商湛放下毛笔,抬头,表情依旧淡淡:“今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除了他,其余都解决掉,这是我答应过他的。夜鸣,你的记性差了很多啊。还不退下?!”末句加重了些语气。
“是,公子,夜鸣知错,这就退下!”夜鸣有些为难地转身,蹙紧了眉头,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呢?
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回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公子,那个女人,她、她在桃花阵中!”
终于说出来了,夜鸣松了口气,垂首静静等待公子的吩咐,这样的女人,分明就是该杀的!可是他却偏偏不敢冒这个险。
商湛似是没有听清,沉默半晌,问道:“你说什么?”
“那个叫小雪的女人,她被困桃花阵中,若不是她的黑巾被桃花枝挑落,估计早已成了赤松的剑下亡魂……”夜鸣陈述事实。
桃花阵设计精妙,只要踏入阵中心,一步错,皆是杀机,那个女人也未免运气太好了点吧?
见商湛没有反应,夜鸣继续道:“那些黑衣人有半数被斩于剑下,可是,刘云似乎很精明,一直未曾踏入阵中心,习……”
“该死的女人!”商湛似乎此时才明白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手中的账册“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烛火摇曳下,一张俊脸黑得吓人。
夜鸣一惊,第二次了……公子第二次动怒,又是因为那个女人。
“夜鸣这就去传令,格杀勿论!”再也不敢呆在这里,夜鸣慌忙要退下。
“慢着!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商湛站起身,拂开身上的狐裘披风,沉着脸朝门外走去。
夜鸣不知所措地跟上,也许他根本就不该禀报,也许,公子听错了重点……
沐轻楚颓然坐在落英亭里,那个男人点了她的穴道,又将她搬到这里便不见了踪影……现在,她动也动不了,喊又不敢喊,什么都不能做……
她这个21世纪的神偷注定了在这里诸事不利吗?
穿越成了强盗,偷银子被君不凡看到,现在行窃未遂又被抓住,那个姓商的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还记得那天在陵都府,他寥寥几句话就能决定南安山一众强盗的生死……
他会怎么对付她?
不远处的桃林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惨叫声,沐轻楚吓得手脚冰凉,这桃林难道是什么鬼神出没的地方?要不怎么会这么可怕?简直好比修罗场!商湛不会想就这样将她活活吓死吧?
毛骨悚然,全身紧绷……
“你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啊!我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偷东西了!不要抓我!不要……”沐轻楚绷紧的神经突然断裂,闭上眼睛哇哇大叫。
不管是被称作神偷也好,文物大盗也罢,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这里没有师父,没有师兄弟姐妹,没有爸爸妈妈,没有悠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来不说怕,并不代表她不怕,只是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保护自己。可是,这么多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魇,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只能顺应本能地尖叫出声,也不管那“鬼”声是不是熟悉的。
“别叫了——”商湛蹙眉,她坐在他习惯坐的石凳上,身穿夜行衣,背挺得很直,身子微微打颤,她也有怕的时候?本想怒吼的话突然说不出来,走过去轻轻拂开她的穴道,正要开口,没想到刚得自由的小女人看见他比见了鬼更可怕似的直直往后退着,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却仍旧以手撑地惶恐地后退……
“你在干嘛?”商湛不悦地皱眉,居高临下地扫视她。
“你……你……你是人是鬼?”沐轻楚惶惶不安,夜风拂过,有桃花瓣飘落亭中,夜凉如水,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衣,飘飘然的,不是鬼是什么?
商湛掩住怒气,她的表情似乎真的是吓到了,满头青丝散落,微风吹过,撩开额前的刘海,一朵朱红色的六瓣雪花清晰可见,眼眸怯怯生生,神情楚楚可怜,他也想问问她,你到底是人是鬼?
轻叹,商湛往前走了几步,见她仍旧往后挪动,甚至背都已经抵在了亭角的圆形柱子上,还在一个劲地往后缩着,忍不住低喝一声:“再动试试看!”
这一声似乎很有效果,她果真不敢再动了,却睁着双蓄满泪水的眼看着他,显然是被吓得厉害了。
商湛心里蓦地一软,走过去,停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去:“还不起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一丝怒气也没有了。
沐轻楚吸了吸鼻子,仍旧是惶恐地看着他,他的手一直伸着,脸上没有表情,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也不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微笑……在这惶恐的夜里,在这陌生的时空,在她的面前伸出了一双大手,于是——
她握住了它。
冰冷的指尖,温热的手掌,顺应本能地握紧。心里一酸,这段荒唐的经历里所有的委屈瞬间爆发,手抓紧他的大手,猛地撞向他的怀里,伏在他身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突然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个怎样的恶魔。
商湛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半蹲的身体险些被她撞倒,全身僵硬地任由她抱住,抽噎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突然惊醒,黑眸里闪过一丝迷茫,伸手拉开她,“柔声”问道:“你的胆子还真大啊,来这里做什么?嗯?”就好像是许久不见的情人爱怜的口吻。
亭外,夜鸣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温情的一幕,也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还是说了,要不她出了事,公子是不是会杀了他呢?原来,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啊……
识趣地走远了些,不去打扰他们……
“偷东西。”沐轻楚还没有从崩溃的恐惧中回神,被他的温柔冲昏了头脑,根本连眼前的人是谁都记不得了,擦着眼泪乖乖答道。
“什么东西?”商湛继续循循善诱,声音还是无比温柔。
“千寻锁。”沐轻楚仍旧是浑然不觉。
面前的男人身体突然一僵,拉住她手臂的大手收紧,险些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了。他不知道是该去赞美她的诚实还是惩罚她的胆大包天……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千寻锁!
“咝——疼——”沐轻楚惊呼出声,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脸色黑得吓人,禁不住就要后退。
“起来!”商湛皱眉松开了她,站起身,俯视着她:“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来这里受谁指使的?”
“……没人指使,我……我是看今晚月色正好,来这桃林散散步。”沐轻楚被他的冰冷声音吓醒,瞎说一通,心里却万分着急,这样的话骗鬼去吧!她刚刚怎么会在这个恶魔的怀里哭?真是太失策了!
“哦?月色正好?姑娘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这不经过主人吩咐就闯入宅邸,算什么呢?”商湛淡笑着问道,似乎并没有半点恼怒。
沐轻楚却还是一抖:“算……算私闯民宅。”
他变脸的速度还真快。
“私闯民宅?说得很好……”商湛冷笑着转身就走,“这可不是葬花一天就可以补偿的。”
“喂……”
身后的女人只是“喂”了一声便不见了下文,商湛疑惑地回头,黑眸顿时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