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言未落,所有的眼睛都朝门、窗子、大厅里的烟囱望去。这帮人也在考虑他们会不会看见一两个这位教书先生所描绘的幽灵。
“不过,朋友们,”乔那斯大着胆子说,“假若是神灵的话,我搞不清他们为什么要生火,他们可用不着做饭呀……”
“八成是魔法吧?”弗利克问,“你忘了他们在施魔法时是要点火的吗?”
“顺理成章嘛。”哈默德先生说,神态不容置疑。
所有人都相信了,都认为那些选择喀尔巴阡城堡作为它们根据地的毫无疑问是妖魔鬼怪,而不是人。
尼克·戴克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古老神秘的喀尔巴阡城堡,它尊贵的过去和特异的外貌,同样令他充满了敬畏和好奇。但他是个勇敢的年轻人,曾冲动过好多次,想为了破除村民们的恐慌而冲进去一探究竟。
但这个凶险的念头遭到了米丽奥塔的极力反对。这种计划只能存在于自由的光棍汉时期,但现在有了生命中的另一半,他不得不考虑到爱他的人的感受而一意孤行。善良的未婚妻现在仍日夜担心他会由于冲动而去做这种傻事。不过尼克·戴克目前的表现还很令她满意。但她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她很了解她倔强的未婚夫,他要是想干什么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现在这种场合,米丽奥塔会惊恐地猜到年轻的尼克·戴克又有了这种冲动。
但连勇敢的尼克·戴克都没有明说出来,别人更不会傻到在城堡的鬼魂闹得正欢的时候去送死。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法官大人年迈体衰,教师教务繁忙,客栈老板生意正旺,牧羊人不能让羊饿着,农民则要照料农忙。
所以每个人心里都在犯嘀咕——“谁去就等于把自己送上鬼门关。”
突然,响亮的开门声令众人心头突地一跳,进来的是帕塔克医生,一点也不像哈默德口中所说的美丽迷人的美人蛇。
老病人去世了——尽管这没法说明他有回天之力,可也表示他有先见之明——在众人散去之前他匆匆赶来。
“他可来了。”柯尔兹老爷说。
帕塔克医生赶忙与大家握手寒暄,就跟平时给大家发药一样,他带着些许嘲讽的口吻说:
“嗬,乡亲们,是那个破城堡,那个恶魔苏特的城堡,让你们这么操心!……啊!一帮胆小鬼……主城堡愿意冒烟,那就让它冒去吧!咱们这位大学者哈默德不就整天冒烟吗?真的,整个这地方都在议论纷纷。我出诊期间就只听到这些!……不就是小妖在那儿生了点火吗?为什么不许呢,如果它们的头受了风寒的话?5月城堡主塔的石头房间里肯定还很冷的,要么是给亡灵做烤面包。我相信它们在那边也需要些食物——就是说,如果人又活过来了是千真万确的话?……也许那是几个上苍的面包师在烤炉前取暖哩。”
他旁若无人地大发言论,令所有维斯特村民侧目。
由他吹去吧。
他的吹嘘告一段时,柯尔兹老爷问:“照你说,大夫,城堡里的古怪事与我们无碍了?”
“无关紧要,老爷。”
“你不是曾扬言去拜访那儿吗?如果大家举荐你的话?”
“我!……”医生对别人重新提起自己的吹嘘表示反感。
“没错,你不止一次要因此与人打赌!”哈默德老师超凡的记忆力从无人怀疑。
“我的确说过……那是……当然……说着玩嘛……”
“现在就看你的啦!”哈默德紧追不舍。
“让我去?”
“对,这并非故意挤兑你,而是诚心诚意请你去。”法官大人作了重要补充。
“你们得想清楚……好朋友……现在……如此的请求……”
“算了,你如此推三阻四,”乔那斯老板叫道,“我们仍旧和你打赌。”
“你们是向我挑战……”
“没错,勇敢者。”
“乔那斯,别太过火了,”法官说,“别这样对待帕塔克。大家都知道他一诺千金,说到做到——为了全村甚至全地区,他会拿治病救人的精神的。”
“你们一直在等我,原来是为了叫我到喀尔阡城堡去……”帕塔克顿时面无血色。
“你责无旁贷。”法官的语气不容置疑。
“求你们了,朋友们,求你们理解我,讲点道理。”
“我们很理解你。”乔那斯道。
“那么就请公正些吧。我到那儿去能干什么呢?我能发现什么呢?或许那里只有几个在城堡里隐居的君子,他们又不会伤害大伙。”
“那不正好,”哈默德反唇相讥,“如果他们是正人君子,那你更无需害怕了,再说这不正好让你给他们看看风寒?”
“假如那里需要医生的话,”帕塔克医生说,“他们要是请我,我二话不说——肯定——去城堡。可现在没人请,我就哪儿也不去,况且不给钱我不会白给人看病的。”
“你的劳动会得到酬谢的。”法官说,“甚至一小时的酬码也不菲。”
“谁会给我钱?”
“我!——还有大家——你随便开个价!”客栈老板和一些人随声附和。
虽然帕塔克把话说得很大,但和维斯特的村民没什么区别,外强中干。但作为破除迷信的一面旗帜,他历来对传说不屑一顾,现在发现自食其言是多么难为情。事实上就算酬劳再高,他也不敢拿生命开玩笑。所以他就只能尽力使大家相信花这么多钱而让他白跑一趟是多么不值得。
“听我说,医生,”哈默德打断了他的解释,“你根本不必害怕,你不相信迷信吧?”
“我当然不信。”
“即然如此,或许那不是妖魔鬼怪,而真是一些隐居的人,你只是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学者的推断合情合理,令人无法抵赖。
“教师先生,我不是不敢去,”帕塔克说,“我只是怕人单势孤,万一被他们扣在城堡……”
“那正说明他们很欢迎你。”乔那斯接过话头。
“那是,哦!可我在那呆得太久了,万一村里有人病了……”
“绝对没人生病,”法官断言,“刚才你的最后一个病人已经咽气,目前维斯特人都健康得很。”
“照直说吧,”乔那斯又急了,“你到底去不去!”
“我才不去呢!”帕塔克说,“但这并非我胆小,因为你们都了解我不怕鬼怪,我只是觉得这太荒唐了,甚至会让人笑掉大牙……一堆烂石头冒了点烟……或者像烟的东西,大家竟逼着我像傻子似的跑一趟。”
“我去!”尼克·戴克终于按捺不住心头压抑很久的冲动。
“什么,孩子你?”法官惊奇地问。
“对,是我,但不是我一个人,我要帕塔克陪同。”
帕塔克就像被人扎了一针,他跳起来仿佛要随时逃掉。
“尼克,你犯什么傻?”他说,“我俩一同前往,哦,这也可能是很浪漫的旅行,如果这确有效果……对了尼克,你也知道没有路通往城堡呀……没有路是没法到那儿的!”
“我已经说了我要去,”尼克·戴克说,“我不像有的人说了话不算数。”
“但我——我从来没说过。”帕塔克叫道,奋力向后躲着,好像有人在用力向后拽他。
“你说过!”老板首先反驳。
“是的!是的!”众人随声附和。
帕塔克这回真是四面楚歌,无处求援。唉!谁让自己吃饱了没事爱吹牛呢,但没料到报应不爽,很快就自己打了自己一记响亮的嘴巴,很快就会被维斯特人甚至整个乌尔干地区的人瞧不起,因此他咬咬牙打算豁出去了。
“那好,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做吧,”他说,“虽然没什么用,但为了大家,我同意和尼克·戴克走一趟。”
“太伟大了,帕塔克!”金玛阡客栈欢声雷动。
“什么时候去,随尼克的便吧,”帕塔克很自信地说,但流露出的沮丧谁都看得出来。
“明天一早就走!”尼克·戴克大声说。
随着这句豪言壮语的是长久的沉寂,可以看出维斯特人心头的激动。酒杯空了,罐子也空了,但没人起身,没人有离开的意思,虽说这么晚了,乔那斯瞅准这个机会再斟一轮德国烈酒和雷基酒。
万籁俱寂中突然响起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
“尼克·戴克,明天不要去城堡!否则你会后悔莫及。”
这是谁的声音?它自何方传来?没有一个人讲得出,好像它来自空气里,或者是天外来音……
恐怖达到了极限。人们都不敢看别人恐慌的表情,他们甚至不敢说一句话。包括最勇敢的尼克·戴克也想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可以肯定,那声音就是在这间大厅里发出来的。看林人走近柜子,打开门。
没人。
他打开房门,走到外面,沿着平台跑到维斯特的大街上。
也没人。
一会儿工夫,所有金玛阡内的人都离开了客栈,店老板乔那斯赶紧把门上了两把锁。
那一夜,恐怖笼罩着整个村庄,维斯特村的村民们好像受到了某种幽灵的警告,把自己牢牢地闷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