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所记得的不过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某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譬如,风从河面上吹过,撩起依依杨柳款款而舞,又譬如,细密的雨丝淙淙地落在屋檐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或者清新的泥土味裹着绿草鲜嫩的气息在春风中回旋,又或许是枯黄的落叶从枝头盘旋而下,如同折了翅的蝴蝶,翩跹在空中。或许我早已不记得那个对着我一颦一笑的男子,和那些怦然心动的瞬间,然而却不曾忘记飒飒的秋风与归根的落叶,还有那些飘散在风中的话语,清晰的如一把锐利的刀子,带着那些清晰的印象和一个朦胧的背影切割我的肌肤和细密的神经,将痛楚无限地放大,一次又一次带着一个名唤作“似曾相识”的词来造访我的记忆,翻陈出新,变幻出意想不到的场景,一刀一刀捅进表面已结痂的伤口,拨划出模糊的血肉和依旧清晰如昨的往昔。
晚上,翻出花花绿绿的指甲油,把每个手指甲都涂抹了一遍,学着电影中的佛祖,双手合十,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拈花而笑,指尖也开不出纯白的莲花,只有五光十色的指甲,在惨淡的荧光灯下流转着荧荧的惨绿色。
洗甲水散发着刺鼻而又熟稔的气息,细细抹上一层,所有的色泽都消失殆尽,只余薄薄的一层粉色,宛若新生。
看吧,再如何强劲的洗甲水,还是除不去顽固的渍,总会留下些什么吧?或许在我一点一点抹杀他的存在时,他早已留在骨髓深处,不请自来,划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也许只有刮骨疗毒,才能彻底清除,也许毒素早已侵入肺腑,再也剔除不尽。
现在阳光正好,微风不噪,花儿也未开到茶蘼,然而我却无法迈动双腿向你奔去,只因月老已早不在仁慈地让我们相惜,或许,月下老人他从未曾将红线系于你我的指尖,不然,怎会薄弱如斯,脆弱至此?
今晚的夜色太过于撩拨人的心绪,那股酸水可劲儿地往外溢,怎么堵也堵不住,也罢,有些事,竟然拼劲了全力也无法阻止,那么就让它来得更为猛烈些吧。
我在月色下莲步轻移,任往事将我淹没。
对着镜子理了一下云鬓,便架着一副墨镜出了门,周末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不用化妆,素颜出场,亦无需踩着恨天高,象征性地去莫氏集团晃荡上一圈,以此来向外公证明,我是工作的。
对着镜子比了比V字,把嘴角咧到耳朵根,便出了电梯。老远就看见了在商场外东张西望的墨珊,“妞!”一个大熊抱,一切尽在不言中。墨珊是我迄今以来年数最长的一个朋友,小学就在一个班了,初中成了同桌,那时开始,我在墨珊心目中的形象就彻底颠覆了,套用一句古老的话,“刚见到生生的时候,我觉得,这丫头真文静,成了狐朋狗友之后,丫的我怎么会觉得她是文静的,瞎了我的眼。”
我会在劳技课上看小说,然后到动情处,便会毫无节制地笑,直到笑抽了肚子,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伸出两只胳膊,让墨珊帮着收拾残局。最喜欢墨珊那肥肥的小胖手,永远都是热乎乎的,不像我,体温比常人低上半度,就连大夏天的,手都是冰冰凉的,每到冬天的时候,我总会把手包裹在墨珊的掌心里,舜时,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只可惜,到了高中后,我便在外公找的所谓的贵族学校中,艰难地保持着淑女的微笑。
再之后,墨珊去了北方,而我,则去了一年西北,然后直奔法国,听着贵妇人般矫情的法语,每天在吃汉堡还是三明治中脚踏两条船,摇摆不定,到后来一想到汉堡圆滚滚的身子和三明治摇摇欲坠的样子,胃就一阵一阵发憷。然而,友谊这玩意却没有随着我们距离的拉大而分崩离析,反而比以前更好了些,不像我和小柯,两人原本是好到那种连第三个人都无法嵌入的地步,做什么都是腻在一起,却不曾想到在特意调了座位,成了同桌之后,关系却直线下降,到后来上初中的时候,竟生生演化成了点头之交。想想,这世界还真是玄幻了。
“唉,你不知道老娘我最近一段时间被各种相亲宴弄得炸毛阿。”听着熟悉的抱怨声,我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墨珊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的她还是很注重形象的,一脸小女人样,然而,自从她去了那个传闻中九女一男的学校读书之后,便越来越像一个男人了,用她的话说是,“不像男人不行啊,什么都要自己干,又不是在那种女生少得可怜的理工学校,一大堆的男生帮你干这个干那个,像我们这样在尼姑庵里读书的,就只能靠自己了,更何况,我们学校的男生耳濡目染地浸泡在女人缸里,自身都已经演化成了为娘了,有时比女人还女人,翘个兰花指什么的都习以为常了。”
“好吧,为了犒劳你受伤的小心灵,姐姐请你吃饭吧。”逛了大半个商场,早已饿得前兄贴后背了。
我拿出刚刚买来的木簪子,一下一下地描绘着上面的图文,黑色的底纹上细细纂刻这金边的图案,好像是一个古老的图腾,看不出来是什么画,但是不知为什么,就那样对上眼了,一见钟情,想来就是这般吧。
“看着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我心里就发毛。”墨珊还在一旁嫌恶地抖了一抖。
“没办法,我就爱着玩意儿啊。”
是的,我就爱簪子,而且还必须是木制的,没有原因的爱,盲目,却又无从抵制,只好放任自己chen沦在里面。人,总要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件东西,不问理由,不计代价,不是吗?幸好,只是木簪子,没有人说我是玩物丧志。
“妞,你什么时候找啊。”
“找什么?”我不明所以地问。
“男人啊。”墨珊啜了一小口柠檬汁。
“我也不知道啊,等那个人出现了吧。”无聊地翻动着红逗椰奶,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你……你真的不会还记挂着那个男的吧?”墨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把头缩了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