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婉转缠棉的曲子,我不禁下意识地银出这阙词。加洛上仙停下抚着琴弦的手,一脸激动地转过头来,在看见我时,他原本欣悦的脸瞬间灰白下去,也许是我打扰了他。我歉意地笑笑,真的不是故意的,天知道我是不是折子戏看多了,麻雀嘴里尽然吐出了象牙。
“掬水,你怎么知道这阙词?”加洛上仙走到我面前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不悲不喜。
“我也不知道,就这么念出来了,许是我人间的折子戏看多了吧,所以不知不觉就银出来了。”对于像加洛上仙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我从打心底里就尊重。
“不会的,这阙词只有她和我才知道,她填的词,我谱的曲,又怎么会有外人知道呢?”加洛上仙在一边喃喃自语,那种落寞的表情看的我心里一阵难过。
他如同一朵孑然独立在夜深露重里的优昙,紧闭着他层层叠叠的花瓣,等待着韦驮,只为了那一面的相见。
“仙子,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的脸瞬间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之前的伤感只是我眼睛一花。
“路过,纯粹是路过。”我打着哈哈。
“这片末绿林是她最爱的地方,她说,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进入,一个是她,而另一个是我,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仿佛是想要看穿我有什么本领。
“我只是循着曲声找来的。”我怎么会知道我为什么可以毫无困难地进这里呢?
“也对,是我负了你,你让谁进这片林子,是你的事,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加洛上仙一步一步慢慢走过,看着他萧瑟的身影,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高在上,对所有事都不闻不问的上仙竟然也会露出世俗的伤心。
他的发丝随着步伐轻轻飘扬,走过我身边时,一片树叶从他的衣衫出飞过,我摊开手,一枚脆黄色的心形叶子躺在我的手心,它中间裂开了一丝缝,如同一张嘴在嘲笑着什么。
“洛郎,你看,这枚叶子竟然是心形的。”画面中一个女子摊开手,如同献宝似的呈给她面前的人。这片叶子与我手心中的无异,中间裂开了一丝缝。
“这是回心叶。”男子的声音略冷,但是却透着无限的怜惜。
“这是属于我们的叶子。”女子素手一摆,手中瞬间出现了两个精致的链子,原来她把回心叶从中分开,做成了两个爱情的象征。“一人一半,感情不散。”说着,她就把挂坠挂在了男子身上。
我只看见她甜蜜的笑容,比仙界最美的优昙花还要漂亮,画面渐消,只余我掌心里的回心叶。
“想不到天界还有回心叶这一玩意,看来我麻雀这六千年算是白活了。”我把玩着手中的叶子,虽然它通体都是脆黄的,但它却有着翠绿的柄,娇羞欲滴,“唉,要是你没有中间那条裂缝就完美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甚是讨厌那条裂缝,打心底里厌恶。
“小掬水,小掬水,我老喜鹊总算是找到了你了!”一个如破锣般的嗓门如催命符般响起。我看见他那肥硕又矮胖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我逼近。
“老喜鹊,你该减减肥了,再这样下去,小心还没过你今年的大寿,就走不动了。”我撇了撇嘴。
“咳咳咳……”看吧,缺乏运动的后果就是,没有跑上几步,就把自己累成这样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小掬水,咳咳咳”老喜鹊用手顺着气,“你怎么从百鸟殿出来了?”他乌豆般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呵呵……”我讪讪地笑了两声,总不能告诉老喜鹊我是被君霖的坐骑给带出来的吧?虽然不知道天界和鸟界间横亘着什么,但是从圣姑平时一言一行中,我知道她很恨天界,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两界老死不相往来,那块灵蚕丝绢已经把我推向了风口浪尖处,万一被老喜鹊知道了这事,还不被他那张大嘴巴闹得满城风雨?届时,别说是一百年的禁足了,怕是一万年都不够。
我正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什么话题来转移老喜鹊的注意力,却听见他一声尖叫:“小掬水,你这枚回心叶是哪里得来的?”我低头看着手心的叶子,“风里捡到的。”这可不是我说谎,真的是风把回心叶从加洛上仙身上吹在我手上的。
“六千年了,整整六千年了,难道……”
我正竖起耳朵想听老喜鹊说什么,结果只听到这一段没有头尾的话,也不知道他要表示些什么。
老喜鹊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我,喜悦中又满含着不舍与怜悯,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齐齐站立,想要抗议他。
原本以为还要和老喜鹊纠缠一番到底要不要回百鸟殿,结果,老喜鹊用那种眼神定了哇一番之后,就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摇摇摆摆地走了,活像是瞬间衰老了百岁。
今天是怎么了?所有人看见我都换了一副表情,然后面色灰白地直径从我身边走过。
“我的样子没有那么吓人吧?”我甚为不自信地扯了扯面皮。
“小妖,你的样子向来是吓人的。”一个熟悉的戏谑声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君霖那张气焰嚣张的脸。
“殿下,你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的。”我详装害怕,拍拍自己的胸膛。
“你怎么到这里了?”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无聊啊,逛着逛着就进来了。殿下,你怎么不进来呢?”我看见他站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小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末绿林啊。”
“相传末绿林是先代鸟族之王玉碎为了纪念她和加洛上仙的爱情而用自己的灵力缔造的花园,象征着她对加洛最诚挚的爱,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进去。”他边说边盯着我,墨色的眼珠似乎在表达着某种隐秘的信息。
“咦,加洛上仙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进来。”真真烦人,谁知道玉碎弄了什么法术,到最后,连我这个法术最微末的麻雀都能进来,许是她已经仙去了,所以谁都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