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婚之夜,皇帝却因为皇子昭澈之事回了龙翔殿。
冷静的接过初七手中的斗蓬,仿佛刚刚差点擦枪走火的缠绵不复存在一般。月儿高悬,正是访友之机---月妃风叶心,是灵乔的堂妹,也是苏乔的表妹。
没有惊动任何人,初七在我前方掌灯,行至玉茗宫侧门。轻敲---
“这位是苏妃娘娘,前来拜见月妃娘娘。”
小内侍打开门,偏过身子让我们进去,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请苏妃娘娘静候,奴才这就去禀告。”
“有劳。”
我微微一笑,向初七示意,她从怀里掏出几颗金锞子,赏给了小太监,换来眉开眼笑的一礼:“谢苏妃娘娘!谢谢这位姐姐!”
玉茗宫比起我住的雪芙宫,大了不少,里面种满了蔓陀萝。这时虽不是正经花季,可也有许多都开得正艳,可见也是被人有心培植过的。
这恐怕与我宫中的香乔树,有异曲同功之用吧!都说帝王多情,有情易、专情难,看来是真。刚刚还为那几棵香气宜人的树跳动的心,这会儿突然感到一阵冰冷。
“见过苏妃娘娘。”小内侍回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管事宫女,一进偏殿就垂头下拜,十分恭谨:“我家小姐现在不方便见客,还请苏妃娘娘见谅。”
这声音……
我心中一惊,压抑着语调的颤抖,低声道:“抬起头来。”
缓缓抬头,一张白嫩的小脸上犹有泪痕,单薄的身子在宫女的贴身衣装之下,那样我见犹怜。偏偏眼中一片清明的伤感,生生将这副小家碧玉的美给刹了下去。
白茶?!
“你是月妃娘娘带进宫的婢女?”我轻声的问,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见她。
轻轻点头,又垂了下去,暗自用袖角抹去眼泪:“回娘娘话,奴婢白茶,正是小姐从泽内家中带进宫的。”
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轻轻扶起了她,扯下襟前手帕,温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为何哭了?你家娘娘待你不好吗?”
小脸上闪过一丝羞怯,她退后一步:“娘娘厚爱!奴婢不过是触景生情,才一时感慨落泪。”十分有礼的垂首站在一旁:“娘娘要见我家小姐,恐怕要到明天才行了。”
“哦?为什么?”我强压心中翻滚的思念,平静了语气,闲适的坐下问道:“我与月妃,算来是表姐妹,现下都进了宫,便想着见见面,聊聊体己话。”
头更垂下三分,白茶的声音听来略有波动:“姑奶奶可安好?皇上刚刚来了,现在主子们已经歇下了。”
难怪……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是酸辣陈杂,才冲得眼睛涨涨得难受。
初七扶我起身,我行至门口,回过头来看着跟出来送行的白茶,缓缓的道:“我母亲安好。入了宫,就改口吧,她是娘娘,是主子,不再是什么小姐了。”
白茶听了一顿,抬起头来借着月光看着我的侧脸,初七见状轻咳了一声,她才复又垂下头去:“谢苏妃娘娘教诲,婢子省得了。恭送娘娘!”
回到了宫里,我的手还紧紧的绞着锦帕。
“娘娘,放轻松一点。”初七沏过茶来,安抚的揉着我的肩膀。
端起了茶杯,我才发现原来我刚刚牙齿紧咬,用力到现在松开后,两腮酸痛不已。发现,原来我是那样的在意!
该死的家伙!
嘭!
手中茶杯用力的掷出,摔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娘娘!”几个宫女内侍推开而入,看到地上的碎瓷都垂头跪了下来。
“都下去吧,没事。”初七冷静的弯腰,一一拾起碎片,关了门,才跪在我脚边:“少主!”
她一声少主,提醒了我的身份。
“少主切记要忍,这里是深宫,这里刚刚封了四妃、八才人、六选侍。这里我们还不熟,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任何轻举妄动或是不敬言行都会给主子招来灭顶之灾。”
言辞肯切,字字中的。
是啊,我们现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围墙里住了二十一个主子,有一个是我嫡亲的人,但他太小,不懂世事。有一个是我深恨的人,他太强大,强大到可以对我予取予求!
还有一群的女人,莺莺燕燕,或会与我交好,或随时会如毒蛇般咬我一口!
那个我要杀、我要恨、我要报复的男人,他织了一张情网,捕捉了包括我在内的十几只华丽的小鸟,束在笼中供他消遣。我们的取悦,为的是他一夜青睐,十几只鸟儿都在指望一日能借他东风,飞上枝头成凤凰!
这个过程中,都会使出浑身解数,都会与他缠绵绯侧。这样下去,争风吃醋是多么的在所难免。可是为了我心中所愿、所盼早日实现,我应该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不是吗?
可偏偏,是那样的不中用,才这第一天,才在他宠幸别的女子的第一夜,我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蜥蜴一般,跳脚大叫!
我要做的,应该是展开我华丽丽的羽毛,在他面前唱出优美的曲调!
我都懂,可偏偏说来容易,做到难!
玉茗宫在晨辉下,散发着洁白的光芒,朵朵花儿映阳怒放,一如它们的主子,有着承接雨露之后的娇艳。
“月妃姐姐安好。”
“众位姐妹快起身,不过是与大家同样份位,这声姐姐确实折煞叶心了。”
眉眼弯弯,春波流转。动人的神色延着她妩媚的腰线移动,每一步都变得那样风情动人。
峨眉淡扫,红脂轻布,执着丝绢的手温顺的交握在膝前,那份从容与淡定,端庄而大气,难怪会被皇上偏爱,别于其它三妃,另有‘月’字封号。
不服气,也不行。我自诩没有那份稳重。
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着紫妃眼中的孤傲与不屑、乐单害羞而羡慕的凝视,反观自己现在的平静,竟然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样深沉。
“是了。月妃娘娘本是九月底的生,算来比苏乔还要小上大半月,这声姐姐,却是受不得了,平白添了妹妹的年龄。”我望着她,戏谑一笑:“昨夜更深露重,本来还想专程拜会一下表妹,好在来得晚些,不然扰了月妃大好的日子,就真成了罪人了。”
白茶端了茶水点心,一一奉上,连下座的才人选侍也都亲自侍候,完了站在月妃身边,听到我说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眼中似有一丝恍忽。
与昨夜的含泪无措相比,今天的她已变得十分稳重。
“好在皇上一早上朝去了,否则还以为苏妃姐姐这里在吃醋呢!”乐单瞧见月妃两颊飞红,便接过话头来打趣我。
紫妃自秀女时,便不屑与我们为伍,在她眼中,皇帝身上有着野泽血统,自然与她亲厚三分。哪成想到,大婚初夜,皇帝却选择了临幸容貌并不过于出众的月妃,心中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虽然共列四妃,有了封号的人,比起我们这些以姓氏为号的人来,要高贵那样几分。何况,这位月妃,还奉了皇上的旨意,执掌六宫!
这是实权,也是皇上给她的位份以外的尊贵!
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先承幸,恐怕今日这位心高气傲的紫妃娘娘,就不是这样好相与了吧!
我暗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