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民成一心要想把开门办学搞出点名堂，其实心里是有想法的。学校有一位副校长的空缺，他觉得自己很有希望。尤其是这次他们班得到冯校长的表扬，他感到更增加了晋升的筹码。他想找冯校长谈谈自己的打算。
学校的行政办公楼，是一座砖混结构的二层楼房，由于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旧。小青瓦的屋顶，好些地方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不仅生长着墙头草，而且已经长成了小树苗。冯校长的办公室就在二楼的一角，从他的办公室望出去，可以看到大操场。柳民成走进冯校长的办公室，冯校长正在看什么文件，见柳民成进来，高兴地招呼道：“柳老师，你来得正好，刚刚收到文教局的通知，要调你们班的《长征组歌》代表县上到市里参加歌咏比赛。”他停了一会，看着柳云飞：“你觉得怎么样啊？”
柳云飞因为早就得到消息，也对这个问题作了思考，所以现在是成竹在胸，他知道明目张胆地反对这个事情要被别人抓辫子，但不否定这个事情，开门办学又要受影响，他的抱负就得不到实现，所以他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的办法。见冯校长问他，便答道：“好啊，这是个好事情。”
“好是好，可是你们班开门办学搞点可能就要受影响了。”冯校长有些担心。
柳云飞知道冯校长心里那个小九九，县文教局正在考察一名副局长人选，冯校长的希望很大。县革委的张副主任与冯校长是当年一起批斗走资派起家的铁哥们，加之南山中学又是县里的重点中学，副局长似乎非冯校长莫属。可是冯校长也知道，张副主任分管文化教育，现在最需要的是开门办学的典型经验，关键时刻如果掉链子，功劳让别人抢了先，即使他有优势，副局长也有可能泡汤。因为他知道，有的校长也在铆足劲地邀功请赏，他不能辜负张副主任的期望。
柳云飞见时机成熟，就直截了当说道：“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冯校长有些迫不及待。
“我们学校可以成立一个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把学校的文艺尖子抽到这个宣传队里来，立即开始排练《长征组歌》，我仍然按照你的指示去搞开门办学，争取搞出一点名堂，为学校争光。”
“来得及吗？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冯校长仍然有些担心。
“我们抽的是尖子，加紧排练，应该来得及。”柳云飞很有信心地说。
“可是，文件上指名是你们班啊！重新组织，怕别的学校挑漏眼。”冯校长依然有顾虑。
柳民成笑了笑：“这还不好办，我们班的同学也抽一些，这样应该没问题。”
冯校长一听，脸上恢复了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连声说道：“柳老师，你这个主意好，这叫两手抓，两不误。”话音刚落，他又问道：“柳老师，你看这个任务交给谁恰当些？”
柳民成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我看交给陈久明老师最好。”
冯校长想了一会，拍了一下手：“好，要得。”转而一想，有些歉意地说道：“陈老师走了，你一个人胆子可就重了。”
“为了学校的荣誉，没啥。只要冯校长信任我，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圆满完成任务。”柳老师谦虚道。
“信任，信任。柳老师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我当然信任了！”冯校长乐滋滋地说道。冯校长哪里知道这是柳老师的一箭双雕，因为要在短时间内完成《长征组歌》的排练，在学校里的确非他陈久明不可。其次，他把陈久明支开了，如同搬掉了绊脚石，他在开门办学中才好大显身手。
柳民成吃了定心丸后，信心更足了。
下午放学后，柳云飞将班干部留下来开会，统一思想。他循循善诱地启发道：“同学们，学校已经得到正式通知了，要我们班的《长征组歌》代表县里去参加全市的歌咏大赛，大家有什么想法啊？”
“好啊，好啊，我们一定好好参赛，取得好成绩，为学校争光，不，为全县争光！”万芳芳第一个拍手表示同意。
“可是，你们已听到冯校长在大会上宣布，将我们班作为开门办学的试点班，这个任务也不得不完成啊！”柳民成没有给大家进一步说话的机会，他知道万芳芳的话可能就是大家的思想，如果让他们说下去，就收不了场，所以他赶紧将话题转移到他关心的事情上来。
“我们可以白天搞开门办学，晚上继续排练，做到两不误。”李虹显然也同意参加歌咏赛，但知道不去参加劳动，柳老师是肯定不答应的，所以提了这个建议。
“不行，不行，白天参加劳动，体力消耗太大，同学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两天还可以，长期下去会吃不消的。”劳动委员周清华表示反对。
“我们唱长征的歌，就是学习红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学什么红军！”李虹立即对周清华进行了反驳。
穆小兵听李虹这话有点火药味，立即调解道：“周清华说的意思是要科学安排好时间，这样才能把两样事情都做好。”
柳民成见大家争论得激烈，只有杨林一个人没有说话了，于是就点着他：“杨林，你是什么意见啊？”
杨林没有打算说话的，从内心讲，他是愿意去唱歌的，但是他知道这样说的话，柳老师肯定对自己不满意。他不想得罪柳老师，虽然他更喜欢陈老师，但柳老师毕竟是班主任。自己的出生不好，柳老师也没有另眼看待过他，他已经非常感激了，犯不着为这些事情得罪他。但柳老师点着他了，他就不得不说了。他其实在心里早有一个建议了，就不知道柳老师满不满意，于是他试着说道：“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
“有什么建议快说嘛！”李虹着急道。
杨林看了看柳云飞，见他点了点头，便继续道：“我觉得既然是代表全县，就不应该是我们一个班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把我们班的同学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唱歌，一部分去搞开门办学的点。”
“人少了唱《长征组歌》就没有气势了。”万芳芳有些担心。
“你让杨林说下去嘛。”显然柳民成对杨林的建议感兴趣。
“可以在全校抽文艺骨干，这样就可以解决人少的问题了。”杨林见柳老师赞同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提高了。
“这不是弄虚作假吗？人家明明是点我们初76级（2）班的。”李虹有些不赞成。
见时机已成熟，柳老师开始发话了：“我觉得杨林这个建议很好。这不能叫作弄虚作假，因为我们代表的是学校参赛，既然是代表学校，我们就应该有提高。我们可以在全校抽文艺尖子，组成学校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我们2班的部分同学加入进去，这样既有我们班的同学，又有全校的文艺骨干，这样组成的阵容去参赛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
听柳老师这么说，大家一时没有了话。
见大家没有说话，柳老师继续说道：“学校冯校长已经将组建学校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和排列的任务交给陈老师了。我们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首先统一思想，然后做好同学们的工作，把人员分配好，把两项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不辜负学校领导对我们寄予的厚望！大家说好不好？”
“好！”这一次，大家都响亮地回答。
回家的路上，班委几个还在议论此事。万芳芳很兴奋，因为她是文艺委员，参加歌咏大赛是没得说。她问大家：“你们参加歌咏赛还是去搞开门办学啊？”
周清华带着遗憾地说：“我这个劳动委员看来没得选择，只有去劳动了。”
穆小兵也有些情绪：“要是两样事情都能够参加就好了。不知道柳老师是如何想的，非得把我们班的好事推出去。”
万芳芳还在兴奋，她拉了一下杨林的衣服：“你的朗诵那么好，男高音也不错，参加唱歌这边，怎么样？”
杨林从内心讲是希望去唱歌的，因为这次学校的歌咏赛，让他的才能得到了发挥，从唱歌中得到的愉悦远比在劳动中得到的多。尤其是与陈老师的相处，博学多才让他很佩服。可是他不能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只能告诉万芳芳：“接受挑选吧，走哪边都一样。”
按李虹的想法，应该唱歌劳动两不误，多么难得的机会和荣誉啊，凭什么要让出去呢？可能是开门办学太重要了吧？所以，当万芳芳问她时，她非常肯定地回答：“我就去开门办学吧，都去唱歌了，谁去参加劳动呢？”她看了杨林一眼，希望他的想法和她一样：“杨林，你是学习委员，搞开门办学也是为了用实际行动批判林彪孔二老的学而优则仕，你不去恐怕不恰当。”
“老师要我走哪边我就走哪边。”杨林还是那句话。
“杨林不去唱歌太可惜了，埋没了人才。”万芳芳没有看出李虹的不愉快，仍然自顾自地说。
李虹瞪一眼万芳芳，没好气道：“你是文娱委员，就只顾着唱歌，你有本事就叫全班都去唱吧！”
万芳芳的兴奋劲一下被李虹泼了瓢冷水。她也没好气地回答道：“如果投票的话，我敢肯定绝大多数都愿意去唱歌，你是班长，你敢不敢让大家自己选择，你敢，我就敢！”
杨林见这个架势，赶紧出来调和：“你们两个说了也不算，在这里吵什么嘛。时间不早了，都回家吧！”
李虹心里委屈，见杨林是非不分，更加窝火：“你就知道和稀泥，这是大是大非的事情，你能和得了的吗？”
见了李虹开始上纲上线了，大家都不说话了，弄得不欢而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