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听说宋姨娘和纪姨娘来了,赶紧绞尽脑汁将模糊的记忆给拎出来,在脑子里快速过一遍,如此方能应对自如。
徐澄这位宰相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有一妻三妾,个个姿貌不凡。正室李念云乃武将李祥瑞之长女,李祥瑞是泥腿子出身,被抓当兵丁后一直跟着前任大将军徐昭打仗。因李祥瑞勇武忠心,浑身是胆,被徐昭一路提拔,几年后便成为了徐昭的副将。徐昭过世后被追封徐国公,李祥瑞则被封一品靖远将军,如今一直驻守在西北大营。
徐昭就是宰相徐澄的父亲,说来徐家对李家有知遇之恩,若没有徐昭提拔赏识李祥瑞,李家或许至今还什么都不是。
可是,徐澄在娶李念云之前,徐母已打算让自己妹妹的女儿章玉柳嫁给长子徐澄的。后来徐母得知她的夫君徐昭与李祥瑞在军营中早已将徐澄与李念云的亲事定下了,无奈之下,徐母只好让自己的外甥女章玉柳做徐澄的妾了。
本来章玉柳也可另许他人的,奈何她的爹娘看中了徐家这种门第,又觉得徐澄将来必是邺朝的栋梁之才,实在不舍得错过,既便让自己女儿给徐澄当贵妾他们也是愿意的。何况,他们还打着如意算盘,很多女人年纪轻轻的只不才二三十岁便去逝了,若李念云死得早,章玉柳不也有了扶正的机会么?
章玉柳就是在药堂忙碌的章姨娘,此时她并没有来见夫人。
徐澄与李念云成亲两年之后,他还不是宰相,而是由礼部侍郎荣升为礼部尚书。那时的宰相是宋谦大人,宋谦与徐澄交情非浅,或许宋谦也瞧出了徐澄往后必成大器,非要将自己的庶女宋如芷给徐澄当妾,徐澄盛情难却,便纳下了。
宋如芷就是雪儿刚才禀报时说的宋姨娘。
徐澄与李念云成亲七年后,他被任为当朝宰相。皇上在为他赐宴时,随口指了一位新选上来的秀女纪雁秋赐给了徐澄。皇上金口玉言,徐澄不敢违逆,幸好这位秀女还未被赐位份,更未侍寝过,否则徐澄是万万不敢受的。
纪雁秋是工部一位四品侍郎的女儿,本来她一心想入宫为妃的,没想到却被皇上打发到这里来给徐澄当妾,表面上她不敢有所埋怨,内心或多或少有些不平的。不过徐澄可比皇上年轻俊朗得多,这多少弥补了她心里的遗憾。
这么一来,这三位妾都是贵妾,个个来头不小。章姨娘是太夫人的外甥女,也就是徐澄的表妹;宋姨娘是前任宰相的女儿,虽然是庶女,但也是出自簪缨世家,不可小觑;纪姨娘的父亲虽然官职低了些,可她是皇上赐给徐澄的女人,但凡是御赐的东西,谁也不敢含糊对待,更何况她还是个人呢。
这么多年以来,李念云一直宽怀仁厚,善待三位妾室,明面上和谁也没红过脸。在太夫人面前,李念云更是夸赞三位妹妹贤慧能干,说她们不仅将老爷伺候得十分体贴周到,还能帮着她打理府中诸多家杂之事,能与她们三位共侍一夫可是她的福气呢。
李妍心里一阵阵发紧,妈呀,她可没有李念云这般胸襟啊,这三个女人怕是没一个好拿捏的,她如何对付得了她们?
继而她转念一想,以徐澄现在这般处境,十之有九是回不来了,她们这些女人的后路到底如何都还不明了,或许同在府里呆不了多少时日,那就且先敷衍着吧。
宋姨娘与纪姨娘前后脚走了进来,跟过来的下人们都立在外间的门边上。她们俩一个如小家碧玉般的秀气,一个如彩珠般的明艳动人,虽未精心打扮,脸上也都布满了愁容,却掩盖不了她们如花般的娇颜。特别是纪姨娘,瞧上去还不到二十,那张脸嫩得简直可以掐出水儿来,所谓肤如凝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人吧。
李妍算是过了一把眼瘾,心里不得不深深地感慨了一句,家里有这么多美女环绕着,徐澄的腿是怎么舍得迈出府门的?
宋姨娘与纪姨娘皆惊诧地瞧着李妍,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夫人!虽然早上丫头们见了绮儿就都回去向各自的主子禀报,说夫人今早精神头好了些,她们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压根没想到夫人竟然能起得炕,完全不像有大恙,她这是大病初愈了么?
在李念云病倒的头一个月,她们还来晨昏定省,偶尔也侍候着李念云喝汤药。只是后来李念云见她们都因老爷的事寝食难安,她自己也是恍恍惚惚的,就不让她们来了,理由是不想把病气过给了她们。既然她们不是真心想来问安和伺候她,老爷也不知能不能回得了家,她们彼此又何必还要做这些过场面的事呢,免得徒增怨气。
所以这一个月来,她们俩都没见过夫人,章姨娘倒是每隔五六日会来一趟,因她如今管着府中的事,有些事还是需要商议的。
今日乍一见,她们俩皆心中一凛,本以为夫人会一病不起,过不了多久府里就要办丧事的。没想到夫人不但死不了,气度却更胜往昔了。无论是脸宠还是身段,如今都是恰到好处,五官清晰、端庄大方,透出的那股大家风范不由得让人对她敬畏几分。
她们忙蹲身行大礼,齐声道:“夫人万福!”
李妍作势要扶她们,“两位妹妹请起。”
她们俩起了身,李妍命绮儿给她们俩看了座。
宋姨娘望了望李妍,眼里忽然就湿润了,闪着晶莹的光,她柔声细语地说道:“夫人福泽深厚,病已初愈,本是大喜事一桩,府里该庆贺的。可是,老爷他……他……,妾身若能伴在老爷左右,哪怕只是分担半毫,死也甘心了。”
她一说到老爷,泪珠就立马滚出了眼眶。李妍撇开其它的心思,光看着宋如芷这般柔弱娇俏的模样,倒有几分病西施的美态,觉得她还真是值得男人怜爱啊。
此时坐在一旁的纪姨娘眨了眨她那双如星亮眸,不温不火地接话道:“可不是么,如今咱们呆在这府里,每日惶惶不安的,与死又有何异?”
李妍微微点头,叹气道:“妹妹们说得甚是在理,老爷危在旦夕,若真有不测,咱们这些女人也只能死了干净。只是……纵有一死,还是不要死在焦阳城为好。但凡被逼到粮草殚尽的境况,将士们无以填腹,那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不知你们是否听过‘杀妾飨卒’之事,实在是惨烈之至。”
宋姨娘与纪姨娘闻声愕住,顿觉毛骨悚然。宋姨娘右手拿着绢帕,左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身子僵硬地端坐着。
纪雁秋看似比宋如芷要胆大得多,她只是缓了缓神,掩帕轻咳了一声,然后转移话茬道:“何止咱们几个心如明镜,府里哪个不是看得透透的,昨夜里出了许大夫一事,就怕有些心术不正之人跟风效仿,接下来府里还不知会闹出哪些幺蛾子呢。”
李妍刚才已猜测到许大夫不可能是病倒在床了,便问道:“许大夫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