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顾潇潇有些内疚,自己确实不应该隐瞒,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突然很想和林西子靠的近些,便起身下了床,哧溜一下钻到了林西子的被窝里。
“我去,你身上怎么冷啊!”林西子尖叫到。
顾潇潇嘿嘿的笑了起来,伸出胳膊勾住林西子的脖子:“到你这里来取取暖啊,我的热水袋小姐。”
林西子伸手刮了刮顾潇潇小巧的鼻头,嗔怪道:“你呀。”
两人十分默契的都不再提那个话题。
林西子知道,其实顾潇潇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送走了徐进,宛炎独自驱车来到雾江边。
时值下午,江边人烟稀少。
细细长长的雾江水就像一条流动的丝带,曲折蜿蜒在雾江城内,恍若金屋藏娇。
他将车停在岸边,降下车窗,静静看着江水缓缓向前流淌。
这一刻,时光仿佛也慢下了脚步。
过了会儿,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立在江边,倚着表面光洁的白色栏杆。江风微动,像一只动作柔和的纤纤素手,掀起了他额前的墨黑碎发,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他下意识的在口袋里掏了掏,还好,还有烟,虽然只剩一根了,但也足够了。
他将细长的香烟夹在两指之间,用打火机引燃。然后面对着江水,默默地吞云吐雾。
顾潇潇,顾潇潇。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他眉头蹙起,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慢吐出。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是她,还是她?
他分不太清。
其实他深知,并非是双眼看不清来人的脸,而是心太过模糊了。
江面上有成群结队的白色大鸟飞过,发出咕咕的叫声以此呼朋引伴。巨大的白色翅膀扑棱着,低飞时往往会弄皱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的水面一如他的心水。
宛炎掐了烟,闭上眼,默默祈祷。
上帝啊,虽然我从来不相信你的存在,但是,这一次,我宁愿相信你是存在的。如果你真的像世人所说的那般伟大的话,那就请你告诉我,我还可以再爱一个人吗?我的靠近会给她带来灾难和厄运吗?
不知在江边站了多久,吹了多少冷风,他才转身返回车子里。
回到酒店吃完晚餐后,他一个人窝在房间里。
以往徐进在的时候,晚上总会跑过来和宛炎一起看电视,想方设法逗他笑,然后死赖着不肯走,非要跟宛炎一起睡。最后,总是会被宛炎踹下床。
想到这,他眉目略微舒展。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国字脸的女主播用夸张的普通话播报着今天各地发生的重大新闻:“本台消息,昨天夜里A市发生一起惨案。一男子持刀砍死了妻子,然后挥刀自杀。据了解,男子和妻子是因为金钱纠纷而大打出手,最后酿成惨剧。”
宛炎靠着软枕,神色漠然。
这世界上的事情全都那么相似,卑微的人类总是在一遍又一遍的上演前人演过千万遍的老戏码,愚蠢而无趣,但又不可避免。
他刚想换台,又听女主播说道:“据悉,两人还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孩子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目前情绪尚不稳定。一夜之间痛失父母,孩子的未来该如何继续?如果有好心人愿意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请和我们联系。”
随后画面切换,屏幕上出现了个瘦弱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眼神中布满了惊恐却又透着不容欺侮的倔强,嘴唇紧抿着,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静静注视着屏幕里的男孩,这样的眼神,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惊慌无助,倔强不肯服输,就像一只虚弱的小兽,没有了父母,一切只能依靠自己,未来是虚无飘渺的,必须自己用血泪踏出一条道来。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立刻记下了屏幕上的联系电话。或许是感同身受,就像亲眼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几乎没有人可以忍受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再次重演,所以宛炎当下决定要资助这个孩子,要让他安全的长大,健全的长大。最起码也要长大。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电视台应该早就下班了,现在打过去也没人接。明天一早再打吧。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渐渐入了梦……
眼前一片红艳,血,是血,鲜血,满屋子都是。
妈妈的尖叫,爸爸的怒吼,疯了,疯了,都疯了。
这是个颠倒错乱的世界。
“小炎,你记住,这个人他不是你的爸爸,他是个畜生,就像一头猪一头牛。他死了,这没什么好伤心的。现在,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会去很长一段时间,你一个人要乖乖的。答应妈妈,好吗?”
画面陡然一转,目力所及之处皆是白色,刺目的白色。白绫挂了满室,还有此起彼伏的痛哭声。里面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又有多少是卖力挤出的眼泪呢?
“你妈妈杀了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记住,你不是我孙子,你是个野孩子。我给你口饭吃,只当你是条没人要的野狗而已。”
这些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画面一帧一帧的闪过,如此简略的就概括了宛炎全部的童年时代。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宛炎从梦中惊醒。
惊觉是梦,他茫然的环顾四周,无边的黑暗将他包围。
他捂着狂跳的心脏,隔着衣衫和皮肤还可以感觉到它的激烈跳动。噩梦所带来的窒息感还没有消褪,他仰面躺在巨大的床上,望着装饰繁复的天花板,眼神空洞的可怕。
然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宛炎给电视台打了电话,表明愿意资助那个小男孩,但不是收养。
电视台的人十分高兴,希望宛炎能够留下自己的姓名,他们会将在电视上大力报道他的高尚行为。
宛炎觉得好笑,他丝毫不觉得自己高尚,他只是在弥补一点自己小时候的缺憾,一点点而已。因为他知道,再多的物质都比不上那些情感的缺失。
他提出希望将来可以每年看孩子一次,了解他的近况。并且要亲自将钱存进孩子的独立户头里,电视台人员也一一答应了。
做完这些后,宛炎打了个电话给顾潇潇。对了,号码是徐进那家伙偷偷存进宛炎手机里的。
“想好了吗?”他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温度。
“嗯,我可以利用课余时间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电话那端的女孩子声音中透出一股子坚定。
宛炎勾了勾嘴角,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
“好,下午见面,我们详细谈谈工作内容。时间地点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嗯,我下午正好没什么课。再见,宛先生。”
“再见。”
下午一点,雾越茶楼。
宛炎一点钟准时出现在了茶楼二楼。
朝着他们约定好的座位望了望。果然,她还没来。
他选的是个靠窗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楼下人来人往。二楼雅座,比一楼清净许多,几乎没什么人,感觉就像是被包场了一样。
宛炎点了一杯祁门红茶。茶楼用的是青花瓷茶杯,装着暗红色的红茶别有一番韵味。
一点十五分,木制楼梯哒哒作响,有人上楼来了。
宛炎循声望去,来者是顾潇潇,还有个男孩,叫……宛炎想了下,方才记起应该是叫谢靖尧。并非是他记性差,只是对于与自己无甚关系的人,他不愿多费脑子去一一记下。
片刻间,两人已经走到桌前。
“不好意思让,我迟到了。”顾潇潇望着宛炎抱歉的点了点头。
宛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坐吧。”
坐定后,顾潇潇望着谢靖尧使眼色,暗示他千万别多嘴。谢靖尧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然后阴沉着脸,怨念的看着宛炎。
“那个……很抱歉,本来我应该是一个人来的,但是……”顾潇潇咬了咬嘴唇,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谢靖尧的存在。
谢靖尧看她一副为难的样子,抢着说:“是我要来的,我和潇潇是多年好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一个女孩子,为了防止她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算计,我特地来帮她参谋。宛先生,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谢靖尧望着宛炎,一脸“我吃定你了,不爽来咬我”的表情。
宛炎淡笑,与谢靖尧对视:“不会。”
顾潇潇在一旁看着两人,隐隐觉得谢靖尧眼睛里快要爆出火花了,宛炎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样子,不由得替谢靖尧叹息:小朋友,跟人精斗?你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顾小姐,下面我们开始吧?”宛炎没兴趣跟谢靖尧比赛瞪眼,遂把目光移到顾潇潇身上。
“嗯,好的。”顾潇潇回答的恭恭敬敬。
“首先,关于工作内容。我希望顾小姐可以每天为我准备两顿饭,不需要太复杂,简单清淡就好。”
“不是三顿吗?”顾潇潇打断了他。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宛炎说道。
“正好,替你省事了。”谢靖尧本想拍拍顾潇潇的肩膀,被她恶狠狠地一瞪,只好缩回手。佯装伸懒腰,将两手枕在脑后。
顾潇潇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真是一副富家子弟的纨绔做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