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江院长的办公室,他快速地下楼,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给安文雄拨电话:“晚上6点,唐宫,就说殷先生定的房间,一定要来,小辉也来啊,别跟我这里假客气,都是自家孩子嘛,切!小辉是见过世面的,哪像我那个女儿,上不了台面,行了,你可以不带儿媳妇,但是,儿子是要带的,咱们好久没见,好好叙旧!就这么着,晚上见!”
车子开远了,窗户旁的殷小蕾黯然神伤,如果说之前父亲对自己漠不关心,可以理解为他忙于生意而跟自己日渐疏远,可是,如今呢,出了车祸之后他仍然只惦记着朋友,还有朋友的儿子,这哪里还像是自己的父亲?!
唐宫海鲜舫,本是一家港式粤菜酒楼,但由于其豪华的装修,到位的宣传,成了很多一心显示自己诚意请客的老板们的不二选择,殷承武要了一间最大的包间,事实上,总共也就4个人。
自从车祸出事之后安文雄一直没有见过殷承武,没有想到的是,车祸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戴着帽子的殷承武脸上缠着些许绷带,声音还是略带嘶哑。
而安文雄最终还是带着儿子出现了,让殷承武意想不到的,其实并不是安文雄不愿意带儿子过来吃饭,而是安仲辉的饭局实在是早已密密麻麻。人在饭桌上,但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接个不停。安文雄不停地摇头,殷承武也是频频举杯:“喝!人生难得,一醉方休!”
江凤璋向来是滴酒不沾的,这倒不是他医生的职业限制,他表示自己一直都有高血压,所谓医者难自医,只能靠自律了。这会儿看安文雄和殷承武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的情景,他一直都是含笑不语,“老江,你不喝酒难道不觉得做人多没劲嘛!”殷承武带着点酒气故意问。
“我承认酒是个好东西,要不然,哪有什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啊!我不反对喝酒,只要别酗酒就行。但是我这身体本来就不行,喝酒伤身体啊,不能跟你们比,你们喝,我看你们喝。”江凤璋怎么看都像是个读书人。
安文雄盯着江凤璋看了两眼,冲着殷承武说:“我说殷承武啊,你凭啥本事让人家江院长给你主刀啊,就你,浑身都是铜屎臭的,真看不出来啊!”
殷承武得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殷承武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我那个哥哥当年可是了得啊,据说,江院长当初跟我哥是拜过把子的,对吧?”
江凤璋出身中医世家,他的外祖父当年曾有江南华佗的美誉,几个舅舅都相当了得,不过,早在解放前就已经离开大陆,除了台湾,大部分亲戚都在美国。兄妹几个留在国内的就只剩他的母亲,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文革期间父母饱受摧残。改革开放后,政府不但给予平反,并给了江凤璋很好的机遇,他不仅是这家三甲综合医院的院长,同时还是市政协委员,这也是安文雄今天特别愿意过来赴宴的另一个原因。
安文雄正要跟江凤璋准备热聊,安仲辉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爸,我还有个很重要的约会得参加呢,这……”还没等他说完,安文雄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能有什么屁事啊!今天两个叔叔给你面子把你叫过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安仲辉显得很郁闷,碍于父亲的颜面他也不好发作。
于是殷承武赶紧打了个圆场:“小辉,你要是有事就忙你自己的吧,今天叔叔叫你来主要也是很久没见你了,人老了,过一天是一天啊!要不是你叔叔我命大,想见你都见不着啊!下回吧,下回等有时间叔叔再请你吃饭!”
安仲辉对这番话也不愿意深究,反正有人帮他解围就求之不得,趁机脚底抹油走了。他刚出门,安文雄就有些按捺不住地叹了口气:“你说我,忙到头,有什么意思,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殷承武眼睛有些泛红:“老安哪,咱们都是五十多的人了,按说也该知天命了,你说你,至少守着儿子三十年呢,唉!不说了,喝酒,喝酒!”
安文雄正在琢磨殷承武的话,江凤璋看了看表起身告辞:“我还有病人,你们俩聊吧,改日咱们再聚!”
殷承武慌忙起身:“还没吃完呢,再坐会儿吧,这里打车也不好打,你等我一会儿送你回医院。”
安文雄见江凤璋执意要走,便表示自己也还有事,于是,一场晚宴仓促结束。
从停车场出来时安文雄站在路边等司机来接自己,正在狐疑殷承武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能开车呢,却见到江凤璋开着那辆路虎揽胜,副驾驶上正坐着殷承武,一阵寒风吹过,这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战。
那辆路虎揽胜开进了怡和医院便熄了火,江凤璋住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小区,他总是步行回家,下了车后他径直走出了医院大门,过了会儿,殷承武才下车。在这家医院的住院部顶层有个干部疗养病房,殷承武独自一人上了楼,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开门进去。这是一个套房,所有设备一应俱全,殷承武车祸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他打开电脑,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对方的ID名显示为柚子皮:“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可以实施B计划。”
殷承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扯下蒙在脸上的那层纱布,他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璀璨,北京城的夜景一览无遗,这一切是多么得熟悉啊!他将手握成拳,重重地敲击在窗台上,实施B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