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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凄风凉夜,冷月高悬。

吃过晚饭,阋宸妍静静地倚在窗边。寒月如水,冷冷的寒光团绕着一团冰轮,那光透过窗棂泼洒进来,映入她的眼眸,竟与月色融为一体。自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经常这样倚在窗边,默默地遥望夜空,总觉对那深深的夜幕有说不清的情愫。

蒙胧中,一个低缓轻柔的萧声悄然响起,她蓦然一怔,是那么熟悉的萧韵。萧声悠扬缠绵,仿佛从天地间滋生而出空灵悠荡。不自觉的,她竟抬起脚步,觅着萧声而去。

隐约中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萧音渊源绵长,宛转悠荡,萧韵清雅如斯,却又萧瑟如斯。渐渐的,萧音变的凄恻幽婉,其声呜呜,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种无边的哀凉与凄寂从萧音中倾泻而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沁入她心中,震撼着她每一丝每一屡心绪。

当回过神时,才发现觅着那萧声,她又来到了那书房门口。

片片残雪映着点点微光,瑟风吹落苍白如雪的梅,冰凉的月光下是那清瘦的身影。一直封藏在心底的人儿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萧音伴着那抹愈渐消瘦的孤影愈显寂寥。

依旧是一袭雪白锦袍,在刺骨的冷风中扬起衣角。

眼前的一切如若是一幅飘渺的画卷,那么的美丽却又不真实。如果记忆就定格在这一刻,一切,是否会永存?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默默地看着,恍若一出声,这副飘渺的画卷就会消逝离去。

凝望着那月光下的孤影,一袭白衣,似雪胜寒,亦幻亦真。心里头蓦然凉凉的,空空的,一种悲凉穿过眼眸,浸透到灵魂深处。

他此刻该是怎样一种心情?娘亲的忌日,自己的生辰,同一天,同一地。

苍天何其残忍,将他塑造的如此完美,却又给了他这样一个生命的开端。他会恨自己么?因为娘亲的死,才换来了他的生。

原来,原来……

原来是这样的命运,才让他从骨子里透出那股让人心疼的忧伤。在他温润的背后到底是藏有怎样一颗受伤的心?在他淡淡的笑容下掩饰地到底是怎样的伤呵。

他,依旧让她心颤……

这个温润如水的男子,这个优雅如斯的男子。总是在不经意间,闯入她心房,沁入她骨髓,直达灵魂最深处。

随着最后一个长音的消逝,萧声终于停歇。天地皆静,万物停鸣,唯有那袅袅余音,不绝如缕。

这一刻,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就这样看着他,仿佛他心中埋藏的所有,在此刻都可以被看的很清楚。包括他的悲伤,他的哀愁,以及,他的脆弱。

瞧,多么熟悉的画面,还是那个男子,还是那首曲子。一切都那么相似,一切仿佛都在重叠,除了时间,除了她的心境。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默默地看着,直到他蓦地转身,对上了她的眼眸。月夜之下,那对眸子幽黑深邃,藏有千丝万绪,唯有一种悲哀,浓浓的,化不开来。

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眸,她竟只觉全身乏力,一种叫做心痛的情绪几乎让她窒息。

他怔了怔,眉宇间露出萧索之色。随即又对她笑开来,虽然只是淡淡的,可她依旧能感觉的到他寂寞。

郝云玺凝着月光下那清雅的身影,唇边便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你来了。”

能在今夜看到她,真好。

她怔了一下,然而很快的,她又恢复平静,如水般平静。

静,蔓延开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凝着对方,默默地凝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站着。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都已停止。而在她的眼中,只看的见他,只想看见他,只愿看见他,只求此生能永远这样看着他。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如果这一刻就是永恒,那么此生——无憾。

想到这里,心中竟开始释然,如果必须在离开与陪伴之间做出选择,她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陪伴。

因为,她爱他,她爱这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表面温润清雅内心却忧伤寂寞的男子就悄悄占据了她的心。

所以,即使他现在不爱她,她也愿守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

既然爱了,就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心藏得那么深。所谓的矜持,骄傲,尊严在爱的面前又能抵得上什么?

哪怕只在他身边默默注视,也好过一个人怀念他的容颜。

所以,她决定只要他回首,她便会出现在那里。当他转身的那一刻,她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不论风雨,不论坎坷,一路披荆斩棘,只要他愿意,她便永相随。

阋宸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蓦地,他眼中的那抹悲伤更浓了一层。心中埋藏的那股情谊竟不加掩饰的倾泻出来。

一声幽幽地叹息从她唇边逸出,阋宸妍漾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微笑,然后转身,悄然离去。

郝云玺就这么看着她背影,心,开始渐渐地往下沉,一种莫名的恐慌从心底窜起。

回想起她刚才的眼眸,平淡如水,竟连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没有哀伤,没有痛苦,没有悲凉,更没有以往那深深的情谊。

月也凄凄,风也凄凄。

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的脸上竟又挂上了那温婉恬美的笑。

一袭粉色的翻领小袄将她的肌肤衬的白皙如玉。她轻轻推门进来,手上拎了个食盒,素净淡雅的裙裳,温婉恬静的气质,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有种说不出的绝代风华,明明只是一袭淡雅的裙裳,穿在她身上却雍雅的让人窒息。

郝云玺一脸愣怔地坐在书案边,她拎着食盒款款来到身侧,他也毫无反映。直到她伸出纤纤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猛地回神,脸上竟还存有一丝尴尬。

阋宸妍揭开盒盖,从食盒中拿出一个瓷碗,上面盖着一块刺绣彩锦。她将瓷碗端到他面前,一股浓郁的面香便飘散开来。

郝云玺扬起眉,眼中皆是疑惑。

她刚才走的时候还是那般模样,怎么此刻又笑着来到了这里?好似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端了一碗面?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阋宸妍也不语,只是将彩锦掀开。一碗飘香四溢的鸡蛋面呈现在眼前。浓郁白稠的骨汤,白嫩圆润的鸡蛋,几片青嫩的尤菜心,还有细长乳白的面条,无不透出诱人的气息。

“往后,每年的今日,我都会给你煮一碗长寿面,每年。”清雅恬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郝云玺心下一闪。

长寿面?她怎会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

阋宸妍又从食盒中拿出一副象牙筷,放在他手心,脸上依旧是那恬美温柔的笑:“快吃吧,一会凉了。”

他怔了一怔,卷曲的睫毛向下垂着,看不清神态。

耳边是她清雅恬淡的嗓音,眼前是那碗飘香四溢的长寿面,心中深处的某个小匣子突然就这么跳了出来。

‘今天是你娘的忌日,你要好好记住,是谁害死了你娘!’

‘一定要为你娘报仇,为你娘报仇!’

‘生辰?你的生辰是诅咒!没有你,你娘怎么会死?’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爹,你娘怎会死?’

‘你跟你爹一样,是你们害死了她!’

‘我此生唯一的女儿,就这么走了,走了……’

苍老沉痛的声音在萦绕在耳边,勾起属于记忆最深处的某些东西。就这么压着他,让他喘不上气,如同诅咒,禁锢着他,束缚着他,让他无法逃离,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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