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曲挠挠头,模样显得十分憨厚可爱“没有,有这种草吗?”
我看这个小师弟单纯好骗,再接再厉放松之期不远“有的,就在山下我带你去看。”
风曲有些矛盾“不行的师姐,师尊回来会罚我们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给予精神鼓励,像风曲这种年纪正是对新奇事物有好奇的时候,我不能扼杀他的求知精神,往往这种求知精神萌发的时候更需要给一个精神鼓励,这把小火苗就能蹭蹭的坚定起来,我道“不会的,你相信我小师弟,师父要去十日才会回来,今日才第九日,大师兄他们都有事不在,你不说我不说师父不会知道的。”
他迟疑说:“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忽悠人这种事必须要表示的信誓旦旦,同事还得要表示有难自己当,我拍拍胸口道:“若是师尊发现,我一力承担一定不让你受罚。”
风曲慢慢有些迟疑,却还是下定决心道:“那好”
偷偷到了山下,我凭着记忆找我曾经看过的一种结虫子的草,幸运的是果真在一处坳子里头找到了,风曲一脸敬佩的看着我“师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虫子的啊?”
我顺手拔下一棵甜草递给风曲,其实我也不晓得那个叫什么草只是有些甜味我便叫它甜草,“你尝尝看。”
风曲接过草小心的看了看我“真能吃吗?”
我曲着胳膊垫在他肩膀上:“小师弟,师姐什么时候忽悠过你,这个叫甜草”
风曲揪了一段放进嘴里嚼了一阵惊讶的看着我:“师姐,果真是甜的”
在这个不能解脱的榣山上给自己找一个乐子很重要,这么个单纯善良的小师弟真是苍天垂赐。对于我的见多识广风曲显得很羡慕又有些不好意思“师姐,你知道的真多,下次你还能偷偷带我出来认草吗?”
我拍拍风曲的肩感叹孺子可教“当然,你什么时候想出来随时叫我,我这个师姐可不能白当”
风曲由衷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谢谢师姐”
我拣着稍平的石头坐着,山雾沉沉像是在山头铺了一层细碎的云絮一般,我心里觉得有些伤怀:“小师弟,你也是在师父这里学一段日子以后回去担担子的么?”
风曲靠着我旁边坐下,半天没有说话,我转身看着他,眼眶有些红,堪堪就要掉几滴眼泪的模样,我拍拍他肩膀:“怎么了?”
风曲低着头,半天才道:“七百年前妖族叛乱,我父亲是天族的一名将军,死在了战场上,尸骨都未能寻回,母亲太过伤心,殉了情随父亲去了,姐姐想给他们报仇,结果却死在妖族那些人的手上,他们……”
风曲有些哽咽,“后来遇见了师父,他看我可怜便收了我做徒弟。”
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五彩丝线编织的一个风铃,六角皆坠上了碧绿的小铃铛,“这是娘做的,娘说这六个铃铛就是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这个最小的是我。”
风曲边说肩膀一抽一抽的,让人看着难免动容,我拍拍他的背轻声道:“你娘哪怕去了也还是入轮回井有下辈子,并没有消失不见,何况她也不希望你想起她只有伤心难过,想想你们一家人开心的日子,不好吗。”
我不是很会安慰人,这种天伦之乐我也从未有机会真正体验过,从前在海子里的时候我每日都极刻苦的修炼,我要保护唯一对我好的婆婆,我希望那些对我好的人都能开心,我就开心。
风曲看了看我,点点头抹了抹眼泪,我靠着身后的大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家人是不是死了还是在什么地方找我,我多希望有你这么美好的回忆。”
风曲学我一般拍拍我肩膀,安慰道:“师姐,以后风曲就是你的家人,你就不用难过没有家人了。”
这个小师弟倒是活宝一般心肠也十分好,我轻笑道:“好,往后师姐若是哪儿不周到可不许说师姐欺负你。”
风曲猛然起身向我身后行礼“师尊”
我觉得智商这种东西是需要比较的,好比我忽悠小师弟的时候运用自如信手拈来,面对师父的时候我一般都比较谦逊,但一定不是我智商没有师父高,我一直不承认。
我慢慢转过身低头小声道:“师父。”
师父很久没有说话我甚至以为是风曲骗我,我刚想抬头就听师父庄严清冷的嗓音道“风曲,去找大师兄领罚”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我偷偷看着风曲,小声说道:“风曲,委屈你了。”
风曲看着我没说话只轻点了点头。
风曲走后师父没有说如何处罚我,我偷偷抬头看着师父的脸色不甚好看,大约对我私自带小师弟下山很生气,沉声只说了两个字:“胡闹”
我小声道:“师父是不是在我身上下蛊了才晓得我每次犯错都被抓到。”
师父走在前头我慢慢跟在后头心里想了一百种可能被罚的几率,越想越觉得前途十分惨淡无光。“释典抄的如何了?”
我忙答道:“抄完了师父。”
师父放慢脚步走在前头“感想如何?”
我快步走到师父旁边,恳切道“太累人了。”
师父看着我,眼神深幽平静无波但我始终觉得里面有一些痛心疾首“妙灵禅练得怎么样了。”
我讪讪笑着想转移话题:“师父,您不是说要去十日么,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师父理了理衣袖,其实一丝不苟的月白衫无一丝褶皱瑕疵,大约是师父长得好看理袖的动作也显得尤其美好。
师父说:“我给你下了蛊,到时辰回来抓你错处。”
我先稳了稳身形又稳了稳心神,记性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太好也不要太不好,好比我这样的太不好的就时常被记性好的抓错处,我觉得有些惆怅。“不许再私自下山,明白了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不许下山这条规矩束着人,大约是门规吧,每个山门里都有不同的规矩。
我大约天生就有些不守规矩的毛病,越限制的越想去触犯一下,我暗暗下了决心这种毛病必须改,落后几步跟在师父后头,他叹了口气转身握着我的手臂化了片云便到了榣山顶,师弟被罚算起来也都是我的错:“师父,是我带小师弟下去的,你能不能稍微对他从轻发落?”
他看了看我:“以后可还再犯?”
我十分坚定的点了头十分坚定的保证:“绝不再犯。”
师父回头扫了我一眼道:“下次若再犯,风曲并罚。”
师父这一招未免略狠了些,我下次倘若再私自下山去,定要连累了风曲一同被罚,师父这种心理战术完全就考验我的良心,到了大师兄处敲了半天门无人应,我心急推开门房内却空无一人,敲了隔壁是门开门是二师兄苏君尘,一副没睡醒被人叫醒的模样,合着这个师兄昨夜去人梁上做偷儿了,我管不上许多握住他两只手臂就问大师兄带着师弟去哪儿了,半醒的苏君尘眯着细长的凤眼看了看我,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半天才道“可能是去知训堂了”揉了揉眼睛抬臂又伸了个十分大的懒腰“师尊回来了?”
苏君尘道“犯错了?”
我点点头,苏君尘抬手敲了敲我额头,伸手拉了我便匆匆朝知训堂去,一进门便看见小师弟跪在地上,大师兄手里握着刑杖,我忙大声叫道“大师兄,且慢。”
大师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苏君尘,后者斜倚着靠在门框架上摊了摊两手,道了句“我不知道。”
我上前将风曲拉起来:“风曲,对不起啊,刚才是我连累你了。”
看着小师弟我有些不忍,好在我是个有良心的人,记账这样的法子尚能让我安心,倘若师父要严惩风曲我如何能对得住小师弟,我和风曲都是没了亲人,难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情感,我替风曲掸了掸袖子上沾上的灰尘,转身问大师兄:“师父为什么不许我们下山去?”
流渊默了一会道:“大约是因为你身上半点修为也无,小师弟修为尚浅,妖族之乱几万年来从未平息,前段时间虽说妖帝身死,但难免有些不死心的怕是以你两人之力难以抵挡,我们也从不下山去,师妹往后下山有事可以差人告诉我或者或匀,以后万万要守门规,切不可再犯。”
我大约听懂了缘由,垂着眼应了声:“知道了大师兄。”
苏君尘在身后轻声笑道:“这般不情愿。”
大师兄收起刑杖道:“九黎你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师尊不罚你与风曲的?”
我微笑道:“师父觉得我是姑娘,弱不禁风的不能挨得住刑罚。”
流渊与苏君尘皆是不敢置信的盯着我看了良久,苏君尘道:“小黎子说的一手好玩笑。”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着和弱不禁风有什么差别?”
苏君尘从腰间抽出那把竹骨素扇,上下打量我一通道:“啧啧啧,难以启齿。”
我生生被这四个字哽了一哽,想来这榣山上的人修的不仅是道,还将嘴皮子修的刀枪不入出神入化,苏师兄较其他师兄也修的尤其好。
流渊轻咳了一声道:“即便九黎……嗯……有些弱不禁风,那么何以连风曲也不罚了?”
我低着头脚尖把地面儿当这两人的脸使劲儿捻了捻,继而一闭眼一口气说完“师父说,下次再犯并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