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子十分幽静,外面挂了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静心斋三个大字。
门外有两个小书童守着,黄如金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偷偷跑了进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她从门缝里望去,只看得见李书墨的一个侧影,安安静静坐在书案旁,拿着毛笔在写字。
有那么一瞬间,黄如金几乎有个错觉,他是个饱读诗书的温雅男子,而不是那个处处和她作对的痴儿。
梅梅站在书案旁,在替他磨墨。
不知怎么,黄如金突然有些嫉妒,很希望那个站在旁边给他磨墨的人是自己。
可惜她一贯都不会做这些事情,她总是粗粗鲁鲁的,只喜欢射击和抓贼,估计梅梅真的把砚台给她,她说不定会将砚台给研裂开。
黄如金在街上买了个小鸭子,是木头做的,一按住它的尾巴,它的两片嘴就会啪嗒啪嗒地敲起来,黄如金本来是把这鸭子揣在怀里的,这会儿人贴在门上,鸭子不由自主就靠到了肚子上,她往前凑了凑,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鸭子尾巴就被压住了。
“啪嗒——啪嗒——”
鸭子十分不客气地开始在怀里敲起来。
李书墨顿时有些警觉地朝外望了一眼。
梅梅放下手里的砚台,也朝这边望来,黄如金本来想跑开,可是已经被她看见了,只好站在原地,等着她来开门。
“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黄如金隔着衣服死死握住了还在敲动的鸭子嘴巴,“呃……我路过……”
丫丫的,这么偏僻的院子,她路过个P呀!
梅梅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请她进来,“少爷在习字。”
黄如金哦了一声,故作轻松地慢慢走过去,朝书案上望了一眼,李书墨抄的好像是三字经,虽然有点幼稚,但他的字真的写得不错,古朴苍劲,雄浑有力,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的笔迹。
黄如金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字!力道中透着气势,气势中蕴含威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梅梅咳了一声,拉了拉黄如金的袖子,却是指向了书案的边沿某种歪歪扭扭,不辨字体的数行黑色墨迹道,“少夫人……那个才是少爷的字。”
黄如金两眼一瞪,顿时呛到,“这些蝌蚪文?”
李书墨顿时有些不悦,又撇着嘴哼了一声。
黄如金连忙改口道,“我是说……这些字天真烂漫,随性自然,充满……童趣。不错不错。”
李书墨虽然痴呆,但貌似也没有笨到那种程度,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黄如金还是在说他的字烂,有些不高兴地将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一个人气冲冲在纸上又开始乱画。
黄如金知道又惹着了他,只好转移话题,那鸭子还在怀里,她连忙献宝似的掏了出来,还有手上一直捏着差点忘了的糖葫芦,一并都递到了李书墨面前,“相公,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书墨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刻又埋头开始乱画,压根不理她。
梅梅在旁边解释道,“少夫人,少爷玩的玩意儿都须得是七巧阁的,还有……”
她指了指黄如金手里的糖葫芦,“老夫人说,这些街边卖的小吃都不干净,少爷从来都不吃这些东西的。”
李书墨附和似的抬头嫌恶看了一眼那糖葫芦,道,“真脏!”
黄如金那张笑眯眯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该死的臭小子!
那话怎么说来着,神马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都TM是浮云,平民和富二代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她拉下脸来,恶狠狠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道,“你不吃,我吃!”
这小子也太娇生惯养了,人家一个卖糖葫芦的容易么,一串糖葫芦才两文钱,难道还要弄个QS质量保证不成?
黄如金气鼓鼓一路回去,在房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昨天被扔到一边的彩色风车,在院子里挖了个洞,把风车和鸭子都埋了,又狠狠在上面踩了两脚,才终于舒了口气。
一个人总是有点无聊,做完了这些事,她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对着院子里的梅树叹了口气,丫丫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骨子里根本是个平民呀!和某个痴呆的大少爷好像真的有些合不来。
不带这么玩人的!
黄如金郁闷地望天,她未免也太倒霉了一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相公,她却偏偏搞不定!
但是郁闷归郁闷,黄如金还是尽好一个儿媳妇和娘子的本职,每天给公公婆婆请安,不遗余力地讨好李书墨,咳咳,当然,多半都被这臭小子给鄙视了。
一连六天下来,李书墨终于对她放松了那么一丝丝警惕,允许她在他的注视下拿了被子晚上睡地铺,实施真正的男上女下政策。
黄如金……好吧,她又逆来顺受了。
等到蜜月休假完毕,御林军里很快来了专人来接黄如金上任。
看见牵到李府门口的黑色大马,黄如金抖了抖,她会飙车,但是不会飙马呀!难道今后上班的交通工具就是这匹马吗?
左烈也跟着来了,看见黄如金畏手畏脚的样子,顿时有些鄙夷,伸手摸了摸黑马道,“黑风,瞧瞧你家主子,几天没骑马,连缰绳都拿不稳了!”
黑风应该就是这匹马的名字了,黄如金瞪了一眼左烈,却还是摸了摸马耳,试探性地叫道,“黑风?”
那匹马顿时轻轻动了动头,稍稍打了个响鼻,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
黄如金顿时大喜,连忙瞧瞧凑到马耳旁小声道,“黑风哥,给点面子,慢些跑,别把我给甩下来了,回头给你吃最好的饲料!”
来接她的两名金吾卫都已经上马,左烈也一个帅气地翻身,跨上了他骑来的那匹火红的烈马,黄如金咬了咬牙,只好也翻身上马。
左烈双腿一夹,叫了一声“驾!”
黄如金学着他的样子,依样画葫芦,谁知双腿刚刚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黑风就立刻嘶鸣一声,电闪雷鸣地狂奔起来!
黄如金拉着缰绳在马背上一个不稳,差点就被甩下去!
左烈似乎还没有发现她的囧态,黄如金却是吓得要死,赶紧低下身子,死死抱住了马脖子,不敢松手。
跑了好一段路,左烈往旁边一看,只看到她穿着金色朝服的身影,怪模怪样地趴在马上,他有些意外,却还是朝黄如金喊道,“喂,你干嘛?!”
黄如金几乎是死死掐着黑风,手不敢有半分松开,马儿跑得太快,风汩汩灌进嘴里,她也顾不上面子了,只好拼命大喊道,“快……快让它停下!”
左烈似乎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了,顿时往腰间一抽,一根细长的金色鞭子一下子舒展开来,打在了黑风的头上,缠了一个圈,黑风带着左烈的红马又跑了许久,这才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左烈用力一拉,黑风两蹄朝空中一竖,黄如金浑身僵硬地顿时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左烈似乎没有料到她竟成了这副样子,连忙扔了鞭子,从马上跳下,接住了她。
黄如金冷汗涔涔,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喘了好久的气,才终于缓过神来,往额头上一摸,老天,全是虚汗!
两名随同的金吾卫此刻也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左烈皱了皱眉,“你还好吧?”
“我没事。”
她连忙从左烈怀里挣脱出来,“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人精神有点不对。”
靠,一匹马怎么跑得跟奔驰似的!她差点没在马上吐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她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两名金吾卫都楞在原处,不知该怎么办,黄如金只好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不用管她。
等到两人渐渐跑远,黄如金这才咳了一声,望向左烈,“我有些不舒服,没法一个人骑马,不如我们俩共乘一骑吧?”
左烈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觉地盯着她,“喂,黄如金,你又想干什么?”
难道自己以前常常欺负他吗?
黄如金只好在心中哀叹,穿就穿了吧,还穿在了一个人缘不好的人身上,看吧看吧,这下连一起骑个马人家都不愿意!
算了算了,死就死吧。
她只好摊开手来,撒了一个蚂蚁都可以看穿的谎言道,“我昨天摔了一跤,今天发现自己不会骑马了。”
说罢,她斜着眼偷看左烈,只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赶快答应。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黄如金本以为他一定又会借机奚落她一番,谁知左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竟没有拆穿她,估计是以为她腿或者什么地方受伤了,没有办法骑马吧。
左烈板着一张脸,“看你这么可怜,本中郎将就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地让烈焰也载你一程吧!”
黄如金听得嘴角抽搐,什么叫做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她用轻功也可以跑去皇城的好不好?只不过是远了一点,累了一点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