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晚上的操场,我们又一次集体翘了晚自习。
不止杨泽,高博超也在其中,四个男生围坐在草坪上,默不作声。
“你们怎么了?”我忍不住问。操场的风没有力度的飘着,我还是感到了一丝凉意。
“是啊,有事说事嘛。”杨泽也说。
平时话多的高博超一反常态,不仅言语沉默,表情更是略带沉重。这一刻,我特别想化身为‘福尔摩央’,利落的破解沉默下的真相。
“我来说吧。”林宇齐看了眼高博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和博超还是好朋友、好哥们。”
高博超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拍了拍林宇齐的肩膀。整件事情,只有我和杨泽是完全的局外人,只能被动地接受事情的演变。
“杨珊…如果你们在一起了,那哥们也会笑着祝福你。”林宇齐有些语无伦次,但这些信息足可以让我和杨泽明白发生了什么。杨珊?在一起?祝福?……。难道高博超要和杨珊在一起?!
“不会那样的。”高博超低沉地说。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超,相信吧,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操控的。”林宇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目光扫过我和杨泽,不无戏谑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哥们感情受挫了。”不管到什么时候,他还是那个爱面子的家伙。
“所以宇齐你真的表白了?”我问。
宇齐点头默认。
“然后被拒绝了?”
林宇齐依然不否认。
“原因是杨珊要和超在一起?!”我不可思议地说。
“这只是杨珊单方面的想法,我可不这么认为。”高博超耐不住了,他得澄清自己。朋友妻不可欺,这盏黑锅他可背负不起。
“所以宇齐被拒绝的原因就是杨珊单方面喜欢超。”杨泽把事情简单地概括为一句话。
林宇齐和高博超都很赞同地点点头,事情就是那么回事,只是可怜林宇齐竹篮打水一场空,奔波良久,到头来还是“单身”的头衔。
好在林大哥性格豪爽,放下那是一拍胸脯的事。
“就这么着了。该明白的你们也明白了。”林宇齐看了看我和杨泽,又转向高博超,“这事和超子也没关系。以后咱们四个还是铁打的哥们。”
“那这事就这么着了?”我问。
“昂。”林宇齐爷们地说。
“杨珊呢?”杨泽补充道。
“哥们哪点比超子差,放弃就不是我的性子。”林宇齐一脸自信,就像当初向我们宣告要追杨珊一样,士气不减分毫。想来真是我们多虑了,汉子就是汉子,风吹不动雨下不摇,骨子里顽强的很。
“走吧,回去上课。”林宇齐站起来,穿上外套。对于上课得过且过的他,我们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林宇齐嘴里说出来的。
林宇齐见没人应,回过身来,三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刚刚错听了什么。
“今天开始,哥们要学习了。”林宇齐宣布道,“我比超子不就差在这儿吗?我要学得比超子还好,看杨珊还有什么话说。”
也不等我们回应,林宇齐抄着口袋只身向教学楼走去。
我和杨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只见高博超很是无辜地耸了耸肩。
逃课总是有代价的,况且又是这种临近考试的非常时期。老李火大,把我们一干人等揪到教室外的走廊上,进行特别训话,杨泽也位列其中。
“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考试吗?”我们当然明白,老李指的是期中考。
“知道。”我们三个乖乖点头。下下个星期就要期中考了,现在算起来不足半个月。
“知道你们错在哪吗?”老李严肃地问。
“杨泽。”我说,不该祸害他的“苗子”呗。
“这是其一,更甚的是你们竟然一错再错,不知悔改。上次的训话都被楼梯口的风吹跑了是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楼梯口的风的确很大,他的训话我们的确没记住,翘晚自习也的确是明知故犯。老李说的没错,但我不能实话实说。我要拿出一副认错的姿态,这样才能符合老师的心理,这就是教育给人的束缚。
“他们我可以不管,但杨泽你不能这个样子。”老李一本正经地看着杨泽。
“我知道错了。”杨泽认错态度很好。
“既然知错了,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老李盯着杨泽,下了死命令,“这次期中考给我达到三班的水平。”
“你凭什么放弃我们?”一直沉默的林宇齐说话了,一上来就和老李叫板,我不由得为他捏一把汗。
“就凭你们自己放弃自己。”
“谁说我放弃自己了?不久三班的水平吗?我也可以。”林宇齐夸下海口。
“林宇齐,志向不小。你看过成绩单吗?知道自己的名次吗?别说进三班要排全年级前30名,就你现在的成绩向前提升50个名次,我就另眼看你。”老李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这一届招了10个班,除了二、三两个班是30人的小班,其他八个班平均都在50人上下,估算下来整个年级至少有500人。我们班年级倒数,林宇齐在班里又是中等偏下的差生,放到全年级的环境里他的境况可想而知了。
三班的势力不必多说,一直是全年级的领头羊风向标,而二班则是仅次于三班的尖子班,两个班加起来也只有60个名额,只相当于其他班一个班的人数。
原本剩下的八个班都是平行划分出来的,各个班生源势均力敌,但随着教学推进,不断有差生划到一班,久而久之一班就沦落下来,余下七个班继续保持着一种不分上下的动态平衡。
怎么看来一班都是被抛弃的尾巴,三班才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学校却美其名曰“因材施教”,声称这是让不同层次的学生接受到适合其发展的教育,是学校对学生负责的表现。
学校贯来都是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妄图对外制造一种亲善温和的假象。我不认同的撇撇嘴,有层次划分是事实,哪个老师不是按成绩给学生贴标签的?被放弃的感觉再没有人比身处一班的我们更清楚了。
“还有你。”老李的教鞭指向我,“但凡入学成绩好点,也不会转到一班了。这次期中考,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老李的教鞭依次扬过我和林宇齐,语气里似乎多有不屑。林宇齐扬着头,一脸严肃,他一向自尊心强,哪能受这般言语侮辱。
“好。”我和林宇齐异口同声,彼此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老李或许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只是拍了拍杨泽的肩膀,就走回教室了。
当老师把你晾在一边不闻不问时,你应该自觉明白那是要让你好好想想。夜晚的走廊,天空是很有质感的墨绿色,我们三个并作一排,各怀心事。
关于学习,关于自己,关于现实,思维跳跃性的旋转,我想到了很多。我似乎是突然发现原来生活是很复杂的,人在现实的层层束缚中,是不可能拥有纯粹的快乐的。
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憋闷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它。
我只知道,我再也回不到从前的自己了,这一晚就像一条决绝的分界线,毫无预兆的把我和过去彻底分离,将我引向另外一条通往未来的陌路。被人轻视的不甘在心底燃烧,我忘记了害怕。
林宇齐开始认真听课了,虽然多数时候都是听不懂的。高博超帮他在三班借了笔记,林宇齐砍得很起劲。和杨珊的关系冷下来,林宇齐说那是在为开始做准备。
我各科成绩平平,没有劣势,也没有优势。
杨泽让我在学习中寻找乐趣,鼓励我培养优势学科,以长补短,暂时应付过迫在眉睫的期中考。我努力照做,虽然成绩有所起色,但始终提不起对学习的兴致。
宿舍里很久没有打游戏的声音了,高博超和杨泽经常凑头讨论习题,林宇齐和我则各自安静地看书。时间在学习的氛围里安静地逝去,在期中考之前,我打算回家一次,时间定在了这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