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那一场爆炸便是他生命的终结,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再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机会。头疼欲裂的息墨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白灰的天花板和医生们写满探究的脸,而是一双带着几分慈爱的眼睛。
是的,慈爱,这个词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他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便离婚了,自己被工作繁忙的父亲送到了美国,这一别二十多年,他的生命里,除了那个偶尔打电话问生活费够不够的父亲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亲人,更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
“阿莫图?”那双眼睛的主人见他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呼,息墨只觉得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下一秒便被狠狠拉进了怀抱里,“感谢长生天神,您终于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不明就里的息墨被这样抱着,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弗吉尼亚州立医院,而是在一个白布搭建的帐篷里。这帐篷搭得比较宽敞,有点像是蒙古人的蒙古包,帐篷中央的火盆里还生着火,而此刻的自己正坐在一张软榻上,被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壮实女人抱在怀里。
“莫图殿下,您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告诉主君您醒了,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很久没有听到中文了,息墨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也只是晕乎乎地点点头,便任由那个壮实的女人将自己放回被子里,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这是穿越了?息墨脑海里腾起第一个想法,在匡提科停车场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不相信自己被炸弹炸了之后还能活下来,而且,眼前的一切景象和自己平日的所见所闻相去甚远,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堆在一起,便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穿越了。
想到这里,息墨抬手抹了一把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比从前小了很多,也不过是一时的惊诧,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既然身体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那么要穿越的话,必定是魂穿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人的身上,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朝代。
“阿莫图?”他正暗暗思索着自己现在的身份问题,却见门帐被一只大手掀开,进来的男子,约摸四十来岁,长发结了大辫盘在后脑,一身粟黄色长袄,衣角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富贵而带着英气。让息墨分外在意的,是他那张被一条刀疤纵横的脸,从左边脸颊到下巴,那条微微隆起的刀疤像是一条长虫爬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微微颤动,倒有几分吓人。
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不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息墨干脆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莫图殿下,这是您父君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大君行礼?”在那个男子身后,刚刚跑出去的女人又跟了进来,见自己没有半分动作,有些急了,慌忙出声提醒。
“行了,他醒了便好,现在身子弱,还行什么礼,你既是他的姆妈,就要好好照顾着他,莫要再让他出什么意外了。”那个被唤作大君的男子看了看息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大帐那边还有几个将军等我议事,忙完了再过来看你,好好休息。”
息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见那男子挥袍转身便大步离去,似乎不愿再在这里多待片刻。
“这几日北边有战事,大君也是忙,殿下您不要介意,大君他还是……”显然是这样的待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等大君走远了,那个壮实的女子才坐到了息墨的床边,理了理被角,小声宽慰。
“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是他的儿子又不是他的仇人?”息墨撇了撇嘴,看着女人问道,刚刚大君看自己的眼神,前一世倒是经常见,除了在那些被他拆穿谎言的人眼里,就连他父亲眼里,看他时都是这种表情,双眼不自觉地眯起,嘴角下撇,看他的时候垂下眼眸,一副不愿意看的样子。
“莫图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君怎么会讨厌你,你可是他最心爱的小儿子,苏和部的世子啊,大君对你严苛,只是因为你是他的接班人。”那女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满眼的惊恐,一边看向帐外一边低声安慰,“呼和我照顾世子这么多年,大君对你的关心和宠爱,可是知道得清楚呢,这样的话,世子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被她满是奶香的手捂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息墨只得无声地点了点头,伸手掰开她的手,“呼和姆妈,我病了多久了?”
“世子自从被大王子带回来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连大合萨都说凶险了,还好有长生天神庇佑,世子也算是有惊无险,只是以后世子还是不要再去铁线河附近玩耍了,这个季节铁线河的水虽然不大,却是冰冷刺骨,世子本来身子就弱……”呼和一说起这个,眼睛里就泛着泪光,想来是真的担心他会出事,息墨一边听着,神思却已经飞出十万八千里去了。
看来自己的运气也不算太差,至少穿越到了一个贵族身上,以后指不定还是一个部族的统领。不过,他是有些搞不清楚他的那个老爹怎么这么不待见自己,想来是觉得自己体弱无法胜任大君一位吗?照呼和这么说,他至少还有一个哥哥,所以这个地方居然是幼子即位吗?在中国历史上,北方的游牧民族倒多少幼子即位,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他们这又是哪一个部族?
“姆妈,我躺了这么多天也憋坏了,想出去透透气。”果然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只有出去看看,想到这里,也不管一旁的呼和还在含泪嘱咐他要小心这个,小心那个,息墨掀被而起,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里衣便要往外跑。看着呼和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息墨知道若是要求她带自己出去转转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有呼和在旁边他也不可能去套话了解情况,所以干脆给她来这么一个措手不及,等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先跑出去。
“哟,世子啊,现在天寒,你不能到外面去啊,大君可是交代过了的。”果然,呼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见息墨根本不听她的,慌忙拾了一件小袄提着靴子才追出去,若是让大君看到他这么乱跑,指不定要发脾气。
息墨哪里能听她的喝止,掀开了帘子便跑了出去,刚踏出大帐,一阵冷风袭来,让如今身子单薄的息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息墨这才发现,在他帐子周围,稀稀疏疏还有十多个大帐,帐子顶上插着一支白底的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图腾,不过因为风太大,吹得旗子猎猎翻飞,一时倒也辨认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
“世子,快回来,要出去也要穿上衣服和鞋子啊,你身子刚好,可别再病倒了。”身后响起呼和急切的呼喊,原本在看旗子的息墨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到不远处朝自己跑来的女人,他挑了挑眉,身形一闪,绕过面前的大帐,几个穿插,消失在了呼和的视线里。
原本还觉得有些冷,疾跑了一段,身上的寒意便也没了,息墨一边往前小跑着,一边往后瞧呼和有没有追来,这一路跑过来,自己离他的大帐倒是越来越远,不过也没遇到几个人,刚还在奇怪,这么大的部落怎么人都看不到,息墨便听到“哎呀——”一声。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个柔弱的身体,转头一看,便对上了一双盛满怒意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