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汴京城外一处少有人迹的荒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只是顷刻之间,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便骤然倒地,连带着砸坏了周围的不少树木,激起烟尘无数。
硝烟过后,几个人影出现在了正中央断裂的树桩旁,为首的那人正是高俅。他瞠目结舌地查看着那棵焦黑一片的古树,许久才喃喃自语道:“罪过罪过,要是放在将来,毁坏百年古树非得被罚得吐血不可!”
自从招揽了雷焕师兄妹,他就把这些人安排在了汴京城郊的一处隐秘院落中,采办齐了各种货色供他们进行实验。而这所谓威力巨大的天雷子着实花费不菲,雷焕身上的那一颗是其师傅当年留下的,而他们此次第一次仅仅试制了拳头大的十颗,花费在数百贯上下,根本就是烧钱的第一利器。
“威力确实可观,小规模的袭击中固然能够发挥作用,但要是在正面战场上却着实不够,而且代价也太大了一些。”高明一大早便被高俅一起拉着前来观看试验,此时也不禁慑于那爆炸中的巨大威力,“不管是多厉害的高手,只要一颗肯定尸骨无存,如果要奇袭敌营倒不错,用来烧粮草大营则更佳!”
高俅闻言立刻瞟了高明一眼,见其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他不由心中暗赞。凭着他高俅现在的微末身份,寻常人肯定会认为自己搞这些奇器淫巧的东西是为了图谋不轨,哪里会想到战事上头。想到这里,他不由弯腰摩挲着那树干的断裂处,触景生情地道:“倘若成本能够降下来,这种便于携带而且不易引爆的东西确实很有实用的余地。”
得到主人称赞,雷焕自然欣喜异常,他原本就是跟着师傅时日最长的弟子,这一个多月来,他小心翼翼地照着法子侍弄,好容易才制出了成品。而秦玉和冷凤则更惊讶于那巨大的花费,他们本来还埋怨师傅当初只造一些威力不强的东西,而从来不多制造天雷子,现在看来,他们一个小小的门派根本禁不住那种流水似的花钱法。
“大人,这火yao主要用的是硝石和硫磺,其他还有十几种成分。除了朝廷工匠之外,其他人很少知道配方,先师也是经过一次次试制,九死一生之后才勉强搭配出了最佳配方,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雷焕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一次次爆炸,犹自心悸不已,“由于很容易出现废品,所以这东西民间没多少人会感兴趣。”
“硝石和硫磺?”高俅隐约记起后世的黑火yao应该只有三种成分,不由绞尽脑汁地开始回想,许久才开口道,“我曾经听工匠提起过,似乎只要七成五的硝石、一成的硫磺、一成五的木炭三种成分就能配出威力强劲的火yao来,你不妨试试。”
雷焕自然以为高俅口中的工匠是那些朝廷军器监的工匠,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此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燕小七终于忍不住了。
“喂,这位大人!”他这些天一直和雷焕三人呆在一起,却始终没人来理会他,年少的他自然耐不住这种气闷。再加上高俅当着他的面把短剑从当铺赎了出来,他早就有些心痒痒了。“你上次说要我挣钱赎回宝剑,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给我工钱?”
高俅早就把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忘在了脑后,此时听他一提起,不由哑然失笑。“唔,你还是先说说自己能干些什么吧?”
“我有力气,能劈柴,能挑水,能……”燕小七卖弄似的撩起了袖子,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行了行了,这些活能干的人多得很,我也不缺你一个。你力气再大,能比得过成年人么?”高俅打断了少年的话,仔仔细细地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认得字么?”
“当然认识!”燕小七始终惦记着家传宝剑,唯恐高俅不要他,连忙嚷嚷道,“我在私塾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里没钱才不去的,但我还经常在窗外偷听学到的东西不比别人少!”
“那好,我每年支你十五贯工钱,你就做我的书童得了,平时没事就去和我弟弟高傑一起读书。当然要是两年之后你能过得了我的考核,我立刻就把那把短剑还你!”高俅抛出了诱饵,见少年连连点头,他又信口问道,“燕小七这个名字平时叫叫还可以,但放在外面就不行了,你有学名么?”
“学名?”燕小七冥思苦想了一阵,突然痛苦地抱头惨哼了一声,许久才黯然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在爹娘给我起名叫小七之前,曾经有人叫过我青儿。”
“青儿?燕青!”高俅不觉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惊容。自己随便捡到一个小家伙就是水浒里头的名人燕青?这事情也太荒谬了!仔细算算时间,他又推翻了先前的看法,这年纪肯定不对,要知道,真正的燕青可是和高衙内差不多年纪的人物,绝不可能这么早就问世了。管他呢,将来这小子如果名气大,谁还会知道那个风liu倜傥的浪子。“好吧,那你今后就叫燕青!”
“你说过的话可别忘了,要是今后不还我的宝剑,我和你没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我这个大人还会骗你不成?”
高俅心里清楚,自己此番对雷焕三人不过是施之以小恩小惠,而对燕青则是慷他人之慨,付出的代价并不多。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洗脑的大好时节,两年下来,何愁这个倔强桀骜的小家伙不为自己所用?话说回来,为了家里那个便宜弟弟,他可是把所有家人的适龄孩子全都给搁一块了,将来燕青还不见得是最优秀的。人才还是得靠自己培养才最现实,很多人都栽在疏不间亲这个道理上了,自己不得不好好提防。
匆匆忙忙回到府中,高俅又接到了澄心的帖子,见落款与往常有些异样,他不由感到心头咯噔一下。要知道,自打两年前在思幽小筑遇到赵煦之后,他和澄心来往无不小心翼翼,约定的几个暗记更是各有轻重,但看到这个表示十万火急的标记还是第一次。呆坐了好一会,他才召来了一个心腹家人,命其去天香楼找来了云娘。
这天晚上,轻车简从的云娘悄悄造访了思幽小筑,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方才从里面出来。随后她竟顾不得避嫌,连夜赶至高府,带来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澄心竟然有孕了?”高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对于一心一意寄希望于赵佶即位的他而言,这个消息无疑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噩耗。尽管澄心只是一个勾栏行首,但是,谁也说不准赵煦会为此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是力排众议将澄心接入宫中,还是杀母留子永绝后患,抑或是让澄心堕胎?他一时间竟觉得头晕目眩,好容易才利用桌角撑住了身子。
云兰往日并不清楚高俅的谋划,但是,见这个消息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她纵是傻瓜也猜到了几分,但此时此刻,她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这个消息现在有别人知道了么?”
“除了她身边的两个侍女,暂时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大夫也暂时被两个小丫头关在了思幽小筑。”说到这里,云兰稍稍停顿了片刻,略有犹豫地说,“澄心妹妹说,她会设法找借口先离开汴京,待产下孩子之后再回来。”
“那孩子怎么办,交给谁抚养,她能担保圣上不知道?”
“她说了,唯有听天由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