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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永宁十八年腊月初五。帝都阜泽。
天还没亮,城门刚开,十数辆载满粮食物产的大车便浩浩荡荡驶了进来,直奔常平街去了。
守城的官兵早就见怪不怪,京都之内官宦人家多在周边各地买田置地,每到年下,这些田庄就会赶来向主人家献物产,同时报上一年的总账让主人家核查,说起来就是佃户向地主交租,却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奉账。
车队最前面是十骑护着四辆蓝布小车,速度较后面大车快上许多,先行抵达常平街年府西侧门前。为首车上车夫勒了马,坐在一旁的小厮跳下来,恭敬的对着车内道:“主子,咱们到了,您少坐,小的去叫门。”
“混账东西!”车内传来苍老的声音,喝道,“混叫些什么?你想要我老头子的老命吗?”
那小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向和颜悦色的大管事竟然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唬了一跳,慌忙跪下磕头道:“小的该死……”
“爹息怒……”护车人中为首的一个褐衣魁壮男子正待下马,听了这话,忙迅速翻身下来,站到车边,躬身道:“这小子第一次跟着来阜泽,还不知道规矩,一时失口……”
“一时失口?”车内老翁冷笑道:“亏你还有脸说?!若非他平日就这样叫惯了,怎会现在脱口而出?我素日只当你办事妥当,才让你每年来跟主子奉账,你竟不知好歹,自以为是起来了!你当你做了管事就是主子了?!你大哥你侄子都是官身了,你去问问他们,敢在年府门前当自己是主子不?做奴才的就要守奴才的本分。你不要廉耻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别陷老头子于不忠不义!”
那男子心下不以为然,脸上却挂上苦笑,听着老翁训罢,躬身道:“爹教训的是,儿子再不敢了,还请您老息怒,保重身子要紧。”说完狠狠瞪了犹在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小厮,踹了他一脚,道:“蠢东西,还不去放下凳子,请大管事下车!”
那小厮慌忙爬了起来,放下板凳,打起车帘,一个干干瘦瘦的老翁在两个侍仆的半架着半搀扶着下了车来。后面几辆车上,又有男女下来,围在老翁周围。
“爷爷!”一个十岁出头虎头虎脑的少年一打车上跳下来,就一阵风似的奔到那老翁身边,双手托住着老翁的胳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年府的朱漆门和墙内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惊叹道:“主子府上果然和爷爷说的一样,好生气派~~!”
老翁疼爱的拍了拍孙子的脑袋,但抬眼望向次子时又板起脸,道:“还不前去叫门?”
年府此时尚未启门,那男子忙应声走上石阶叩打门环。片刻一个青衣小厮从门内探出头来。那男子抱腕笑道:“这位小哥请了,烦你通报一声,玫州崖山庄大管事尹迅前来府里奉账。”
那小厮一听,忙大打开门,恭恭敬敬施了礼,道:“原来是崖山庄的管事老爷,小的这就去通禀。”他又瞧见后面还有老人、小童和女仆跟着,忙道:“天冷,大管事若不嫌弃,请移步门房暖和暖和。”
“有劳小哥。”那男子一笑,然后转身回来,向老翁道:“爹,咱们来的也是早了些,想来主子未必起了。天儿也冷,儿子扶您老到门房去小坐片刻如何?”
那老翁点了点头,道:“让江枰,王棂在外面守着咱们的车,等府里管事来接。”说罢扶着孙子的手,缓步上前。
越过门槛那一刻,他有些激动起来。细论起来,他已经有六年没来年府了。
这老翁就是玫州崖山庄大管事尹迅,是郡王府的家生子,年少时其家人被选中做郡主的陪房,他也跟着一同来到年家。年老夫人的嫁妆产业并没有按照年家的家规——用年家人经营分几成、不用又分几成的,而是一律用自己陪房家人经营,却把所有的收益都归年家。这尹迅就是一路从学徒做起,在年老夫人的嫁妆产业里帮衬打理,逐渐被提升为崖山庄的大管事。
如今尹迅已经六十有七,半生操劳,身子骨早就没有那般结实了,虽然玫州离阜泽只有小半个月的路程,但路上车马劳顿,也不是他能承得住的。因此,前些年,年老夫人特许他不必亲来年府奉账,提拔了他的次子尹槟全权代理管事奉帐。他便安心坐守崖山庄,六年不曾踏出玫州半步,直到半月前收到年老夫人书信,影影绰绰提及崖山庄易主,他便坐不住了,总觉得这大管事实没有不来的道理,便随了儿子一同进京。
门房里有两个呆过一年的仆从,虽不认识那老翁尹迅,却是认得年年都来府里的尹槟——崖山庄虽然不是年老夫人陪嫁中最大的庄子,却因地处富庶的玫州,是收益最多的庄子之一,因此每年尹槟来奉帐,都不少给门敬。到底是拿人家的手短,这些看门的仆人岂会不恭敬?刚刚听了尹槟自报家门,知道是崖山庄大管家也到了,忙都起身相迎,又让上座奉好茶,陪笑道:“尹大管事今儿来的早,怕要等上阵子了。咱们这儿没有什么好茶,还望您老见谅。”
尹迅和颜悦色的和他们聊了一会子,无非是主子康健,爷们官运亨通,小爷们学业有成之类的。就听门外匆匆脚步声起,毡帘一挑,进来四五个青衫男子。因年府尚青,男女仆从管事皆是一身青衣,尹迅细看那几个人衣上绣纹,知道为首那人是一等管家身份,便站起身,刚待说话,那人已经抢步上来,先行作揖问安道:“韦棣见过尹大管事,大管事福寿安康。”
“爹,这位是采买上的韦管家。”一旁的尹槟是认识他的,忙给父亲介绍,两下寒暄一句,他自己也见了礼,又引侄子尹英拜过。末了,他略有羡慕的打量着韦棣的衣裳,笑道:“一年不见,老哥你又高升了!可喜可贺。”
韦棣笑道:“同喜同喜。只是韦某已不在采买上,如今在东路北院当差。”
东路北院是年家大房居所。尹迅暗自点了点头,主子信里提及要将产业交移子孙,既然是这韦棣来接他们,看来产业怕是要交给大房了。只是听闻大老爷尚在西北,大房在京的只有个自小儿病病怏怏的六爷,还是三天好两天坏的,不知道这产业……莫非是十爷要从西北回来?算算十爷和十一爷也该到了科举的年纪,不知道今科中了没……
他脑子里是琢磨着,嘴上却客气道:“老头子久不来京畿,念主心切,便是走的急了,这个时辰到了府中,怕是扰了诸位好眠……”
他话未说完,韦棣连忙逊声道:“大管事折煞小的们了!!莫说没怎样——现下已是卯初三刻,怎么也得起了;便是您半夜归来,小子们还敢耽搁您老的事儿不成?大管事请先移步后堂,用罢早饭再去老太爷老太君那边可好?”
尹迅知道这时辰主子不会起,这么说不过是个圆场,当下笑道:“甚好。有劳韦管家。”
韦棣请了众人到中路后堂专门接待这些产业管事的鹈鹕院,叫人摆上早饭,自己陪同吃了。饭罢刚奉上茶,就有小厮来报说年寿堂玫州分号少掌柜吴苌前来奉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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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的话:
码这章出来的时候,朋友看后问我:你咋突然这么正经了?
我巨汗,我说人家一直是正经人好哇。
朋友撇撇嘴,从头看了一遍前面的,然后叹了口气,对我说:我发现了,这个文是因为小满的存在而变得不正经了。
我……囧。Orz。都是眼泪啊。
如果有bug,有疑问,有不满,留言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