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地形所限,有些地方,得下马牵着走,甚至马匹过不去。周信光只是扭伤没好全,跟不上大队速度,所以把猎犬交给徐伯厚、自己没一起进林子深处。
明白了情况,姜灵就放心了,于是她先去数了数周信光的猎物。兔子一只,公的,看着好像还挺年轻。野鸡足足十一只!其中公的占了多数,也有母的。
不过野鸡这种小猎物繁殖很快,而且它们抱窝在春夏,不是现在这个季节。所以母的打几只也没问题。不像熊。要知道狩猎许可,或者说“熊票”,基本上……
——都是发给公熊的。
这是因为公熊体格更大,同样一张熊票,有经验的猎熊人,往往更喜欢选择公熊,以彰显胆魄、体力与技巧。
另外,小棕熊由母熊独自带大,公熊并不会出力;而母熊的哺乳期长达三至五年,结果公熊到了季节,为了交配,往往会愤怒地拍死小熊。因此,有一种说法,那就是打死一头公熊,相当于拯救了一只小熊……
拯救小熊或许只是个蹩脚的玩笑,但地球上共有二十万头棕熊,其中十二万头在俄罗斯。这一数量并不包括北极熊、亚洲黑熊即狗熊等等。所以,在这儿,可以猎熊。所以,在这里,只要控制好允许狩猎的季节、地区与数量,十二万棕熊与猎熊活动,会一直并存下去。
……
在马厩前的空地上,猎狗被饲养者带回狗舍去,猎物被卸下。飓风背上重新空了,马鞍也被卸下,而后被牵进它的马舍里。周信光跟了进去,向安东要了几根胡萝卜与一小把盐,亲手喂飓风吃。
姜灵把地上的野鸡数过了一遍,又倒过来数了一遍,走进马厩,摸摸甜饼打招呼,从周信光那儿顺了根胡萝卜给甜饼,跟周信光赞叹:“你居然一口气碰上了十一窝!”
周信光笑了:“前两次碰到就打了一只而已。再后来几次,我就能打两只了,动作快一点就行了。”
姜灵点点头:“你的枪法进步好快!”
周信光耸耸肩:“我学了好几个月了,移动靶打了不知多少了。可惜近视,再怎么练,与冯刚他们也不能比。”
冯刚是冯勇的弟弟,年龄姜灵不清楚,但在这群人里比较面嫩,与周信光差不了几岁。姜灵微讶:“你戴着隐形?”
周信光一点头。
姜灵想起自己之前也近视,心里不由美美地偷乐;转而看看周信光,又冒出了一点吃独食的不好意思。但若要分享,代价对姜灵而言太可怕。人都以自保的本能而立足,否则也不会有正当防为。所以姜灵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并不愧疚;她暗暗记下,以备以后若有机会就做点什么。而后姜灵岔开了话题,夸了几句飓风,拍拍甜饼,去看徐伯厚那边的猎物。
徐伯厚正与王立远他们几个说话。王立远他们那种态度在那儿摆着,姜灵兴致顿减,也就不曾走近去问,隔着一小段距离便站住了,自己一样样看。
除了一只野鸡,四只兔子,姜灵还认出了一只猞猁,一头公野鹿,两只狐狸。另外几样,体型比鹿与猞猁都要小,姜灵并不能确认是什么。所以姜灵眨巴了下眼,盯着鹿角出神了……他们这次既然抱团了,主枪手只有冯刚一个,那这些猎物,应该九成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赢个比赛,够了吧?
除非……
姜灵记得亚历山大、鲍里斯、铃木宽治他们三个出去时,带的清一色狙击猎枪——与散弹枪的覆盖面大、射程短不同,狙击步枪子弹出了膛也不会炸,没打中那就别想擦到边,但射程远、穿透力强,是专打熊虎等大型猛兽的。
此时俞骥走过来,闲话道:“你等了一天,心急了吧?”
姜灵笑了笑点点头,也不隐瞒自己干了什么:“下午开始急的。早上我冬泳去了。一下冷水,那可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记得往前游。”又指了指其中一样猎物:“那是什么?小鹿?”
俞骥正失笑,看了一眼,道:“狍子。就是矮鹿。”他也不等姜灵再问,一样样数过来:“野鸡兔子就不说了。那是西伯利亚猞猁。那是野鹿,公的。那是……”
他的声音截然而止,旋即慢慢皱起眉头、望向姜灵身后。
姜灵随之转头看去,发现夕阳下,亚历山大、鲍里斯,与铃木宽治正回来。他们的影子在马后拉得老长,几乎笼罩了他们的收获——那是一头棕熊,姜灵不擅目估重量,只知道个儿不小,瞧着比四个亚历山大堆在一起还大。它被搁在木筏上,由马匹拖回来。
木筏用新鲜树枝与军用打包带扎成。那些树枝令姜灵想起了鲍里斯的话。当时姜灵好奇他用猎刀杀过什么,但鲍里斯却笑了:“打猎当然用枪,猎刀干点儿杂活。要是到了用猎刀的地步,那可就麻烦了。”
木筏上还有几只小猎物,不过此时没人会去看它们。周信光略扶着木墙、慢慢走出马厩,他今天打了一路野鸡,活动量不小,脚上又不对了;而后他一看那边,也怔住了,哑然了片刻,无奈了:“天那……他们又是一头熊!”
姜灵轻声问:“上次在贝加尔湖也是?”不待周信光回答,又低声道:“他们人少,猎狗每人只带一条,还怎么分开?不能驱赶、围猎,那就只有猎熊,才有赢的可能。”
……
从数量上来说,周信光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从重量上说,谁是第一还要掂一掂。但若是从份量上说,无疑是亚历山大他们。三个人、三支枪、三匹马、三条狗,即使体术五级,以这样的人数,要搞定一头棕熊,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这需要勇气,需要狩猎的经验,需要镇定与应变,还需要一手好枪法。
狩猎许可早就准备好了,每人一头也没问题。但猎到的熊,只有这么一头。
他们三人到了近前时,最后一段路没有骑马,而是提前下马、牵着马走过来——这是出于对路林的尊重。
而路林缓缓鼓了几下掌,欣然道:“亚历山大,您的猎物,比上次那头还大。”
亚历山大一点头:“是比上次的还大。”又摇摇头:“不过阁下,它不是我的,它是铃木的战利品。”
路林微讶道:“哦?您没打中它?”又问鲍里斯:“您也没?”
姜灵无言了。毫无疑问,路林又开始逗小孩!
亚历山大回避了这个问题:“铃木开了第一枪。按照俄罗斯习俗,猎熊最大的荣光,属于他。因为那是最危险的部分——熊会追着开第一枪的人,一直到倒下。”
路林笑了,转向铃木宽治:“那么,今晚让我们为您干杯!”
铃木宽治欠身道:“无比荣幸,阁下。”
这就是铃木宽治赢了的意思。姜灵意外,不由困惑。
周信光见状,附耳过去,轻声对姜灵道:“上次在他们也一块儿。但那回赢的人是亚历山大。”
姜灵一听便明白了。盟友之间,利益是不会独占的,肯定要均沾。不过这个“均”是以实力而均,不是说单纯的平均分。她用更轻的声音问周信光:“你们没找到大家伙?不是说已经看准了地方吗?”
徐伯厚恭喜了铃木宽治。另外几人有恭喜的,也有不恭喜的。此时路林先回别墅了,大家也都三三两两散去,先要回各自住的地方清洗换装,而后再去晚餐。周信光瞟了徐伯厚他们一眼,声音居然比姜灵的又再低了几分:“找到了,但没围住。”
姜灵一扫那边几人的神色,心里就有数了——是俞静。怪不得他们兄妹俩刚回来时,脸色那么不好!
……
跟着周信光来的人,见他好好的,之前便帮着把一堆猎物送去厨房里了。结果丢下周信光一个轻伤伤员。姜灵祝贺过铃木宽治,一回头正好看到周信光走了几步,在那儿叉着腰呲牙,便想扶周信光。但周信光拒绝。姜灵也就没再说什么。
安东从马厩里出来,刚好看到,顿时哈哈大笑。姜灵倒没什么,男人的自尊嘛,很好理解。周信光却被笑得有点脸红。幸好安东不但笑了一通,还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牵过铃木宽治那匹还没卸鞍的马,让周信光骑回别墅。
于是姜灵就与周信光一同回了趟他们住的别墅,在门口从周信光手里接过缰绳,转而回马厩。姜灵看看那马喘气粗,也是累了,就没骑,缓缓牵着送过去——安东正忙那,十二匹马出去了一天,这会儿都要清洁、喂水、喂食,他哪儿有空跟着周信光跑?!
这样一耽搁,姜灵去路林的客厅里时,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好几个人已经在了。徐伯厚与王立远他们在看刀。拿破仑的镶金佩刀、乾隆的天字号腰刀,毫无疑问受到了比较多的关注。唐刀与中国剑也很热销。还有什么大马士革刀,马来克力士,尼泊尔弯刀……一把把都令这些人眼睛发亮。
姜灵见了这一幕,暗暗决定,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姜灵放弃了这些名刀名剑,要了一把水果刀。
当然,姜灵没改变看法,她依旧觉得,亚勒应变的主意,是很好很合适的。问题在于,他们这几个人与姜灵不同——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从不用担心一把好刀在家里会没地方放。所以他们之中,只怕没人会想到姜灵的难处。
这样子,一旦让他们知道,又要添麻烦。
俞静也取了把刀在看,但并没有与他们一起,只是独自在旁。俞骥不知为什么还没来,因此俞静只是一个人。连之前向俞静献殷勤的陶阳,这会儿都没过来安慰俞静,而是正与另一个叫曾自强的,热烈讨论一把刃光隐隐发蓝的剑。
姜灵目光左右一扫,毫不迟疑地朝俞静走了过去,道:“这把刀不错。”
俞静看看姜灵,勾起了一个微笑。她点点头,放下手上的,又取了另外一把:“其实,我觉得这把更漂亮。”
姜灵仔细打量两把刀:“我看看。”
但不巧的是,此时冯刚也到了。客厅的门口离姜灵与俞静这边较近,冯刚进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冷哼了一声:“剖腹的刀!”就朝徐伯厚那边走过去。
俞静一下子抓紧了刀鞘。姜灵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