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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并不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但这时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硬跟宋白杠上了。他俯下身,我以为他又要摔我,缩起了身子。谁知他却忽然点亮火折子,在我面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眼中闪着兴味十足的光。

一出手,旦闻布帛撕裂之声,宋白把我的翠色外衣整个撕裂变成了孤零零几块破布。然后期待着我尖叫,逃窜或是挣扎,连我也以为自己会尖叫着躲窜。可那布帛破裂的声音却把我激醒了。我猛然记起莫来的医术中曾说过,毒人本身练的是一种邪功,必须是童子之身,若近女色就有破功之险。

料想宋白绝不会冒着破功的危险对我不轨,他又绝不会杀我,我这方的谈判筹码陡增,我何必缩成一团,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般楚楚可怜?

宋白见我不动不叫,颇觉蹊跷,举着火光看我,只当我吓傻了,轻踢了我一脚。我被他一踢,弹簧般站起,冷冷道,“别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这件亵衣也脱了。”宋白一听,像是见着了奇珍异兽,不敢置信的下意识退了一步,旋即故作镇定道,“你这女人倒是颇有心机,跟我来这套……”

“那现在呢?”我将亵衣半退下,露出了里面素白的摸胸,但这种暴露程度也只是吊带装的水平,露背装我都穿过,还怕这个?我就是要与你玩心理战,自然得下点儿本钱。

慕容植语自小娇生惯养,保养极好。肌肤滑嫩似水,色如霏脂,质若锦绸,在此刻淡淡浅浅的火光中更有一种“月朦胧,鸟朦胧”的美感。只要是正常男人见了定然心痒。可叹宋白却不是个正常男人,看了只会自找罪受。

果然,宋白迅捷的撇开了脸,吹熄了火折子,颇不自在的冷道,“你……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

“我自然是女人,你刚才没看到吗?”我恶意把声音放得妩媚娇诮,很有挑逗意味。心里嗤道,我的思想比你前卫了上千年,拿话恫吓我,没门!露肩露手露脚对我来说太稀松平常,对你这个古董年代的人而言,却够惊世骇俗了。

宋白显然听不得我那沪侬苏软般的语气,隔空一弹指,点中了我的昏睡穴。我昏睡前暗笑一声,你也只剩下这招了。

我幽幽转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发现我仍在昨夜的废屋之中。只是身下多了团软软的蒲草,身上多了件漆黑的皮面披风。四周一看,空无他人,外面缠缠绵绵飘着细雨,润物细无声。

我见宋白不在,迅速爬起,只觉浑身酸痛,尤其是昨夜重重亲吻过地面的屁股。我做贼般蹑手蹑脚,躲在破门板后探风,瞅见宋白正靠坐在门前残破的阶檐上,双眼圆睁,无神,直直地看着氤氲朦朦的远处。忽而一动,宋白风似的转身站了起来,毫不迟疑,修罗般恶狠的出手抓向我的面门。

我吓得尖叫着忘了缩头,钢爪一样的手在离我的脸只有一毫米的时候,挟着一股劲风骤然停了下来。宋白冷喝道,“不想死就别鬼鬼祟祟的趁我睡觉时站在背后。”

我怯怯地睇了眼宋白,他眼中仍残留着凌厉凶恶的杀气,收回的手微有些抖。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睁着眼睡觉,并非看着远方。我强压住受惊的心跳,直觉出了身冷汗,妈呀,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怕被人害。

宋白极快的自制了情绪,进屋捡起地上的黑色披风,一把拉住我就往门外走。“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挣扎了半天,皓腕磨蹭出红痕,仍没挣开,被宋白拽着半走半跑了两三里地。宋白转过身,没丁点儿人情味,冷道,“你一日不交出圣毒令,我走到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

“可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圣毒令,也没有你要的那个东西。”不知为何,其实圣毒令对我来说原本就不重要,可一见宋白如此想要,我偏舍不得给他。这大概就是小孩子争玩具的心理,自己未必真想要,可别的孩子一争,就非要不可。

宋白不与我争辩,死心塌地认准圣毒令在我手上,决定就这么与我耗着。

我哪能情愿?壮着胆子以三寸不烂之舌陈情利弊,“我不会武功,向来娇生惯养,一天走不了几十里地,你带着我上路,一定会耽误你做事情。万一昨夜那些人追上来,你逃命也来不及了。”

沉着脸,无动于衷。

“……再说,你昨夜已经去过我的房间了,也翻遍了,没有找到什么圣毒令吧,就连搜身也做了,还不是一样没有找到圣毒令?我说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圣毒令,你非跟我耗着,岂不是让真正有圣毒令的人逃得更远了?可不亏大了?”

冷着脸,面无表情。

“……你要知道,我是堂堂江东王府的七郡主,现在虽然只是从三品,但将来是景王妃,就是一品诰命,你抓了我,两家王府和朝廷都不会放过你的,这可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妻儿老小斟酌斟酌。”

冷酷依旧。

“……我是神医,救死扶伤,功德无量,老天爷保佑的就是我这种人,你一身是毒,万一把我弄出个好歹来,是要遭天谴的。”

冷漠如常。

“喂,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我就不信他能一闷到底,一句话不吭。

“喂!”我猛掐了宋白一把,“你哑了?!”

宋白慢慢转头,就像慢镜头回放一样,拧着眉,低看我,眼中凶光毕露,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怕他出手打我,头一缩,急道,“喂,好男不跟女斗。你可不能打我,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宋白良久无语,忽而怪异的低笑一声,收敛了杀气,俊逸的脸浸淫在周身的邪气中,荡出奇特的魅惑气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拉着我继续走,仍是一句话不说。

就这么,我说一路,宋白走一路,直走到我双脚肿痛,叫苦连连。到达他的目的地后,我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瘫坐在地,暗叹他怎么就没生在二十一世纪?参加铁人三项运动,一定能为国争光。

宋白的目的地是一条大河,几乎与漯河等宽,我估摸着,它可能是漯河的下游。昨日帝都刚下过急雨,今日又下了半天雾般朦朦的细雨,河水卷带着泥沙,并不清澈。宋白坐在河边,用水洗刷着黑披风上沾着的泥渍,像在等什么人。

我看了看自己,泥水里走了半日早没了郡主的样子。水中倒影出的女子,蓬松着头发,头发上还可笑的点缀了几根蒲草,纯白的亵衣又湿又润,满是污泥,不复往日颜色。

我毕竟是女人,即使是个懒女人也还是万分在意仪容的,一见自己这副尊容只差没跳脚大骂哪来的疯婆子,敢冒充我?惊过之后,我慌慌蹲下身子,就着这不澄明的“水镜”梳理起来。宋白看了我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哼。

哼声刚落,他倏然起身,已是一副战备状态,“都给我滚出来。”

我被宋白突然的大喝吓了一跳,差点儿跌进河水里。抬眼一望,果见远处跑出来几个黑点般的人影。

宋白临风而立,披着黑披风,在风中沙沙作响,冷酷生硬的表情。他四周的空气冷凝下来,像是要结冰了,满眼满脸的邪魅与危险。宋白长手一捞,把我拉起,钳在身侧,大概怕我趁乱逃跑。

他冷冽万分的看着迅速靠近的几人,对其中一人冷笑道,“你出卖我?”

那人被他的杀气怔住,支吾道,“你……不能……怪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宋白,要怪,只能怪你与萧重天不识好歹,背叛了主公。”另一人冷哼补充。

宋白冷寒刺骨的低笑,虽然是笑,却让人觉得比冰还冷,比刀子还尖利,“就凭你们还奈何不了我。”

“那可不一定,”又一人接道,“我们都已服下拜仙教的‘镇毒酒’,你的毒障起不了作用。”

宋白轻哼,“那就试试看!”他一手用力抱紧了我,一手如剑直刺出去,电光火石间攻向了出卖他的那人。这一招简直出神入化,也就是眨眼的工夫,那人闪身躲过了第一击,却没想到第二击转瞬又到,躲闪不及,出手相挡。他的手与宋白的手一相接触,便知中了毒,整张脸都吓绿了。

旁边一人看了,迅雷不及掩耳,拔刀一挥,硬生生砍断了那人一只胳膊。那人杀猪般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血淋淋的断肢嘲笑世人般静躺在一旁,渐渐变黑变绿。我立时被这血腥一幕吓懵了。

“毒剑?!”一人惊呼。

宋白鬼魅一笑,冷嗤,“现在知道,晚了。”

进退间,宋白以手为剑,急急攻向其余几人。那几人不敢靠近与他接触,竭力保持着一臂距离。原本人多势众的优势顿时消失无形,反让宋白步步紧逼乱了阵脚。

一人吼道,“攻他身边的女人。”

几人听了,登时把矛头对向了我,又是刀光又是剑影,看得我晃眼,早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只觉得身体以宋白为支点不停的做着旋转运动,我胡乱的抱紧了宋白,怕被甩开,更怕被刀剑祸及,与他的身体紧密贴合着,可谓狼狈之极,难堪之极。

“抱紧了!”一阵急促应对之后,宋白又逐渐控制了场中节奏。他不恋战,速战速决,摸出几柄短小的薄薄小刀。一运暗劲,只听“嗖嗖嗖”几声,小刀泛着绿光,精准的飞向了几人。那几人畏惧宋白的毒,纷纷躲窜开去,宋白趁机从几人合围的缺口处奔出,转身又补了几刀,叫道,“闭上眼!”一口气沿着河岸奔出老远。

我起初还能听见身后有撕嚎之声,渐渐耳旁便只有风声了。不久,前方出现一个简易的渡口,说是渡口,实在有些夸张了,其实只是一根粗壮的木桩,上面栓了艘简陋的乌篷小船。

宋白放开我慢慢缓下步子,要我上船。他把小船从木桩上放开,也跳了上来,娴熟的撑船离了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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