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夫·希特勒一生只有一个密友,这与他小时候人际关系不和谐是有关的。他没能好好和人接触、亲近,没能感受到友爱,也不会对别人表示友爱。加之在家庭中与父亲、兄妹的冲突,更造成了他孤僻、冷酷的心性。1896年9月,七岁的希特勒被送进兰巴赫县老本笃派修道院的教会学校上二年级。他被吸收为修道院唱诗班成员。这是他日后津津乐道的童年经历。
在神圣宁静的教堂中,有清脆的童声在回荡,小阿道夫的心灵受到了净化。家庭和学校中的烦恼不快全部融化在上帝的声音中。那时,他对院长哈根的纹徽发生了兴趣。那是一个“*”字,象征捕狼的陷阱。谁知道若干年后这个纹徽会成了**党的党徽。成为屠杀羔羊的屠宰场的标记。
教会节庆是希特勒最快活的日子,那富丽堂皇的场面令他陶醉。他置身其间,仿佛置身于绚丽迷人、无忧无虑的天国。他唱着赞歌,从心底里感到了上帝的无处不在,并愿意为他献身,想要和他合而为一。那一刹那,他产生了想当神职人员的念头,过一种宁静的、内心充满了虔敬信仰的生活。
但当他走出教堂,他的心境便改变了。除了母亲让他稍感安慰,他对酒鬼父亲和乱哄哄的家庭生活充满了厌恶之情。他不爱接近同学,同学也不来接近他。他孤僻,内心狂躁。他倒是真需要上帝,可是上帝不需要他,他还得朝他的魔鬼生涯走去。
1900年8月,阿道夫小学毕业,成绩令人满意。他被送到林茨去上中学。这需要他父亲破费一点钱财,也说明他希望阿道夫继承自己的衣钵——当一个公务员。因此才不让儿子上文科中学,而硬要他上普通中学。然而,这却是儿子的最不想做的事。
从现存的两张他小学时和初中时的全班合影来看。小学生希特勒站在最高一排正中央,两手交叉在胸前,神气活现;另一张林茨中学时的全班照上的希特勒站在后排边上,一脸不满相,毫无自信心。他从内心里不愿当“国家公务员”。
希特勒后来回忆说:“当时我才十一岁,就不得不第一次违抗我父亲的意愿……我不想当公务员。”
他在《我的奋斗》中以诚恳的态度详尽而如实地记载的传记性事实并不多,他在十岁刚出头时顽强地同他冷酷刚愎的父亲的坚决斗争则是其一。下面是他的自述:
我不要当公务员,不,不。我父亲为了要使我热爱这个职业,对我讲了些他自己一生经历中的故事,但是这一切努力的结果适得其反。我……一想到坐在一间办公室里,被剥夺了自由,不能再自由支配我的时间,不得不把我的一生花在填写各种各样的表格上面,心中就感到作呕……有一天,我终于决定要做个画家,做个艺术家……
我的父亲听了吃了一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什么,画家?艺术家?”他疑心我发疯了,也很可能他以为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我的话。但是一等到他弄清楚了以后,特别是他意识到我不是开玩笑以后,他极其坚决地反对这个打算……“艺术家?不行!只要我还剩一口气,我决不答应!”……我父亲决不改变他的“决不”,而我却加强了我的“决心”。
这场父子冲突第一次表现了希特勒的坚强不屈的个人意志,这种意志日后终于使他克服了别人看来是无法克服的重重障碍和困难而达到了他那样的成就,而且使反对他的人目瞪口呆的是这种意志使得德国和欧洲盖上了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
希特勒后来说,这次冲突的一个结果是,他在学校里就不再好好学习了。“我想,我父亲发现我在中学里成绩不好以后,就会让我实现我的梦想,不管他是否愿意。”他说,学校的功课“使我喜欢的我就学,我觉得没意思的或者对我没有吸引力的,我就罢学”。
三十四年后希特勒说的这些话,未必都是实情。可能有一半是为他在中学的不光彩历史作辩解。他小学时成绩良好,中学时却一塌糊涂,以至在林茨中学没有得到应有的证书,不得不转学到距林茨相当远的希太尔州立中学,他在那里也没能呆多久,未毕业就离开了。
希特勒与父亲的冲突使得他讨厌学习,上了普通中学后成绩一团糟。志愿受挫也许只是他学习失败的一个方面。他的一位老师——爱德华·休麦,曾经指出了他成绩不好的个性因素:
希特勒肯定是有天资的,虽然只是在某些学科方面,但是他缺乏自制力,说得客气一些,他好强辩,刚愎自用,脾气暴躁,不能遵守学校纪律。他也不用功,否则有他这样的天赋,他就会有好得多的成绩。
希特勒却因自己的不光彩历史而迁怒于他的老师们。他对他们没能给他好成绩而耿耿于怀,反过来嘲笑他们的学位、文凭和学究气。这种情绪甚至在他临死前三四年还依然强烈。
当希特勒在最高统帅部里忙于军事战略、战术和指挥上的安排的时候,他也常常抽出一个晚上,同他党内的老伙伴回忆他年轻时候碰到的教员怎样愚蠢。这个疯狂的天才这时已是亲自指挥部署在伏尔加河到英吉利海峡的大军的最高统帅了。
很明显,希特勒直到临死的时候,还忘不了也不能原谅他的教师给了他极差的分数。但是,他却能把实际情况歪曲到可笑的程度。
他的教师在他成了世界名人以后回忆起当时对他的印象,也有简短的记载。希特勒似乎还喜欢的少数教员中,有一个是教过他科学的西奥多·吉辛格老师。
吉辛格后来回忆说:“就我来说,希特勒在林茨中学既没有留下好印象,也没有留下坏印象。他在班里肯定不是出类拔萃的。他身材细长挺直,面孔苍白瘦削,几乎像是一个生肺病的人。他的眼睛常常睁得大大的,闪闪发光。”
希特勒的成绩虽然极差,可对绘画和历史极感兴趣,成绩尚过得去。林茨中学有一位历史教员,名叫利奥波德一波伊契,是一个泛德意志主义者。他的家乡在南部同南斯拉夫地区接壤的德语边疆地区,他在那里遇到的种族纠纷的经历使他成了一个狂热的日耳曼民族主义者,他利用讲授历史的机会向学生讲授德意志民族历史故事,这些故事深深打动了希特勒尚未成熟的心,对希特勒的思想产生了极大影响,使他很快就成为哈布斯堡多民族帝国的反对派,也成了一个狂热的日耳曼民族主义者。
虽然这位历史老师给希特勒的历史分数不过是“中”,他却是在《我的奋斗》中受到热烈赞扬的唯一教员。希特勒非常愿意承认受到这个人的教益。希特勒说:
我有幸得到了一位懂得很少人懂得的……去芜取精的原则的历史教员。这对我后来的生涯也许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林茨中学我的教师利奥波德·波伊契博士的身上,这个条件得到了真正理想的满足。他是个温和但严格的长者,不仅能以其滔滔不绝的口才吸引我们的注意,而且也能够使我们听得出神。即使到今天,我还怀着真正的感情怀念这位头发斑白的人,他的激烈言辞有时能使我们忘记现在,好像变魔术一样把我们带到了过去的时代。穿过重重的时间之雾,使枯燥的历史事实变成生动的现实生活。
我坐在台下,心中常常燃烧着热情,有时甚至感动得落泪……他利用我们萌芽状态的民族热情作为教育我们的手段,常常唤醒我们的民族荣誉感。
这些教员使历史成了我最喜爱的科目。
事实的确是这样,虽然他并无此意,我却正是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年轻的革命者。
大约三十五年以后,即1938年,希特勒总理在强迫奥地利并入第三帝国后到奥地利各地进行胜利的巡视,他特地在克拉根福停下来探视当时已经退休的老教师。他很高兴地发现,这位老先生是在奥地利独立时期被取缔的地下**党冲锋队的队员。他同这位老先生单独谈了一小时的话,后来告诉党内同志说:“你们想象不出我得益于这位老人有多么大。”
1903年,希特勒的家庭发生了重要的变故。1月3日,他的父亲阿洛伊斯·希特勒因肺出血溘然去世。他的病是早晨散步时发作的,几分钟以后就在附近一家客栈里死在一个邻居的怀中。
当他的十三岁的儿子看到他父亲的尸体时,不禁痛哭失声。他的母亲当时四十二岁,搬到林茨郊外马尔法尔一所简陋的公寓去住,靠不多的积蓄和养老金抚养两个遗孤——阿道夫和宝拉。
正如希特勒在他的《我的奋斗》中所说,她觉得有义务按照丈夫的厚望继续让她儿子上学——“换句话说,要我学做公务员的行业”。不过。虽然年轻的寡妇很溺爱她的儿子,而且他似乎也很爱她,他却“比以前更加坚定地下定决心不愿干这个行业”。因此,尽管母子间感情很深,却还是存在着矛盾,阿道夫继续荒废他的学业。
1904年秋,十五岁的希特勒在母亲的督劝下。经过补考,终于初中毕业,转到施太尔的州立中学上高中,独自借居在格林广场十九号。次年6月,克拉拉以一万克朗之价卖掉莱昂亭的房产,实得7480克朗,带着宝拉迁到林茨洪堡街31号居住。高中一年级上学期结束,阿道夫的成绩单上写着:德语、数学、法语、速记四门不及格。由于苦闷和恼火,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到一家农村酒店去喝酒,越喝越起劲,淋漓尽致地发泄了一通,结果喝得酩酊大醉。他喝酒后上了趟厕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成绩单当了手纸。
回家的路上,他走不动了,瘫倒在路边。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一个早起的挤奶姑娘发现了他。将他扶了回家,房东太太问他要成绩单,他一摸口袋才想起已丢进粪坑了。他只好回到学校补领,被校长狠狠训了一顿,他发誓这一辈子再不喝酒了。虽然他后来在许多国内国际大事上言而无信,可这个誓言倒是终生恪守的,他以后不仅不喝酒吸烟,而且还素食。
将成绩单当手纸的事,有人记叙说是在他高一下学期结束后的事。这件件事是1942年1月8—9日晚上他在最高统帅部里回忆过去时讲出来的,他本人也可能记不准时间了。
希特勒高一下学期的成绩单也只配作手纸。那上面记着——品行:满意;勤奋:尚可;德语、数学、物理、化学:及格;几何绘图和画法几何:补考后及格;宗教课和唱歌:满意;体育和自由绘画:优秀。他完全学不下去了,可他的母亲仍然对他寄予厚望,要他完成学业。
母子间为此争执不休,彼此痛苦。这时候,“一场疾病突然帮了我的忙。在几个星期内决定了我的前途,结束了永无休止的家庭争吵”。他在快满十六岁时得了严重的肺病,至少不得不停学一年。他被送到希皮塔耳故乡,在他姨母家休养了一个时期。
农村的新鲜空气以及摆脱了烦人的学业后的愉快心情,使他恢复得很快。病好后,他暂时回到学校。医生告诉他的母亲,像他这种身体将来不能当职员。于是克拉拉只好同意他退学,把成绩单当手纸的阿道夫从此就离开了他恨之入骨的普通中学。
退学后的两三年是希特勒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如《我的奋斗》中所言:“好像梦幻一般。”虽然他的母亲劝他,他的亲戚也催促他去做工,学一个行业,他却陶醉在将来做艺术家的美梦里,在多瑙河畔逍遥闲荡。他永远忘不了十六岁到十九岁这一段年月里“懒洋洋的日子”,做“妈妈的心肝宝贝”,享受“空虚的舒服生活”。虽然体弱多病的母亲靠微薄收入很难维持生计,年轻的阿道夫却不愿出外谋生来帮助母亲。用任何正当职业来维持哪怕是他个人的生活,对他来说都是想也不愿想的,而且毕生如此。他天生有着不安分的血液,注定要过一种非凡的生活。
希特勒之所以觉得快成年的这几年这么快活,其原因显然是因为可以不必工作,这就使他有时间去沉思梦想。他白昼在城市街头或乡间田野闲荡,向同伴畅谈社会流弊和纠正办法;夜晚埋头读书,或者在林茨,或者在维也纳歌剧院的后排座位后,站立着出神地谛听理查德·瓦格纳的神秘的异教音乐。
这时的希特勒是一个面容苍白、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在听到不同意见时,也会突然发出神经质的怒言。
这几年最大的快乐。应该是他对一个漂亮女孩的自以为是的深深的爱情。这位迷人的金发少女名叫斯蒂芬妮,是希特勒的近邻。
希特勒在林茨的兰街大街上和母亲一起散步时,经常碰见他的心上人。他常常悄悄地久久地凝视她,在心中幻想她也注意到了他,并且敬仰他、爱慕他,用她的轻柔的小手来爱抚他。他仿佛看见她冲他微笑,朝他走来,像一个有翼的小天使,带着他一起在艺术的天空飞翔。
然而他的这种单相思情感一点也不曾为她所察觉。她像一片彩云在他的世界里飘来飘去,却从不曾为他驻足和回眸。而希特勒也似乎满足于这种单相思,满足于自己的白日梦,他从来没有做丝毫努力来同她结识,而像许多其他东西一般,宁愿把她保留在他的幻想驰骋的心灵世界里。
他后来成为独裁者后所追求的不也是这么一种不确定的空幻的东西吗?支配他种种不可思议之行为的不也是一种狂想的白日梦吗?
每个恋爱中的少年都是诗人。希特勒也不例外。他本来就有艺术气质甚至是天赋,在爱情的激发下,他的诗情进发了。
他给她写了许多爱情诗。用各种各样的美丽词句来赞美她。尽情地表达自己的种种微妙感受和甜蜜心情。
只是这些诗从不曾寄给她一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小诗人之意似乎也不在得到爱人的实体,而只有在想象中、在精神上占有她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