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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今生有约

石牛、百鹊、春娃子帮助家务活,时常与永兴粘在一起,除了同龄相投,似乎早己相约今生。温馨之家的感觉胜似原出生之家,被变故抹杀的本来性格恢复,石牛推起大石磨磨包谷,嗨嘿呀呀声又出来了,百鹊的男娃性格复活。永兴说:“牛弟、鹊妹,老实你们识不识字?我教你们好吗?我还要赶考,封个县令当当!”石牛、百鹊叫道:“要得,要得!先生,先生!”一阵喜笑。春娃子看着好羡慕好羡慕。永兴说:“莫称先生,叫我福娃哥吧!”

“要得要得,福娃哥,福娃哥!”

天转晴,百鸟出行赶场子,听土生土长的歌手化眉鸟与走江湖的黄莺歌星同台高歌原生态歌曲。天好心情好,石牛在院坝舞起了流星锤,引出全家看稀奇。这时狗儿又冲坡下汪汪,喜鹊却未出声总有它的道理,想必它只报喜不报忧。

生来首见有品位的观众,又见狗报信,石牛更来了劲头,翻飞腾挪发挥出了极致。李春玉去院坝边张望,却见两条小路各有人到。一路是干女儿父女,一路像是上次来过的保丁。心念急转,挥手叫石牛停下,道:“百鹊你们三个先进屋藏起来,莫出来!”永兴见情况,心有默契,说:“牛弟、鹊妹、苗阿哥赶紧跟我去放牛,鹊妹也带上你的镖。”急开牛羊门,忽拉拉从侧面翻小梁下了湾脚。

李家这几天真是客走旺家门。韩清风一直未兑现意愿:目睹永兴娃的功夫,好则把小算盘变成现实:定亲来了。河妹老远就喊:“干爹,吃了饭没有?”这是见面打招呼的习俗。“福娃小干哥在屋没?”

保丁果然又奉命而来。陈乡长闲来又记起永兴双手提狗的情景。这娃身手了得,请他入我驮运队多好?抢匪哪个为得完?麻口山有交情,王三春却是身穿袈裟头点点—生(僧)人一个。难说不抢他驮队?听说王棒老儿眼高手也高,专干大买卖,于是派那保丁重上天仓山腰。

李家手忙脚乱立即重又做饭待客,拿出所剩无几的熏腊肉,一块麂子腿。“小干哥呢,哪去了?”河妹最关心的是这事。珍儿忙拉过河妹悄声说:“爹对他们说福娃去看外婆了,其实你的小干哥在放牛,嘻嘻,莫叫保丁听见。”河妹脸刷红:“哎呀,不嫌羞!”

李春玉之所以扯谎,知保丁饭后必走,至于干女儿父子,他没打算隐瞒。

河坝有人以煮包谷酒为业,李春玉酒量不大却喜酒,总是千方百计弄点钱买酒。今日客贵,只好拿出仅存的一壶酒。只有当家人陪客,家人只能省嘴干望侍侯。桌上除开笋子炖腊肉、酸炒麂子肉,还配有漆油炸面果、洋芋丝炒瘦肉等。

韩清风喜喜地撮起那熊猫笑容樱桃小口道:“亲家,你这不像穷人呢!”李春玉谦虚地微笑道:“麂子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撵出来的,不怕亲家笑话,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草鸡子(蝗虫)背门板—挣瘦劲,一来您的关照,二来勤把苦作。”保丁家远不如李家,当差混口饭吃,见此丰盛宴席,还有点儿诚惶诚恐。

少不了的客套、寒喧,都是有身份的人。席间,李春玉说:“请回去给陈乡长说,福娃子还太小了点,这事等福娃回来,问问他,商量商量,给你们回话。”

饭后保丁果然离去,百鹊父子侯留。

湾脚,那放牧不用操心的地理,那成道的摇蓝,三个相约今生的少年首次聚会,别无它人只有大自然,少年的天性充分释放。百鹊、石牛没见过瀑布。“哇,好看嘞,好耍嘞!”春娃子说:“百鹊阿妹,我在岩上去砍柴。”他总是随身带把弯刀。百鹊说:“多捆几把,到时我们都扛一把柴回去。”永兴说:“多谢苗大哥,哦,嘿嘿,不是,是苗阿哥!”

百鹊好奇地问:“福娃哥,你常来这儿耍吗?”

“从小。”永兴在伙伴面前首次显示出了一点儿骄傲的神色,“从小就看这水柱,直到把它看变了,初看一片片,现在看它一点点,似千军万马冲杀。”

“这本领有啥用处呢?”石牛食指钻耳朵,偏着脑袋在想。

“有呢,”永兴脑袋一扬说:“不信?你拿流星锤打我,保险打不到我,因为在我眼里,你那锤再快也显得慢悠悠的。”

石牛不服气地嘿嘿两声,说:“我打来你逃跑,当然打不到你。”石牛说:“你那锤绳不过八尺长,我就左右不离你八尺远吧!”百鹊拍手道:“要得要得,我看戏不化钱!石牛,先舞慢点,别真把福娃哥伤到了。”

到这份上,石牛只好动手了。

石牛见慢不行转快,还是不沾边,首次真练,急得躁吼一声“嗨嘿呀呀!”收绳蓦地后转而走,百鹊正看得兴头上,以为他气馁而走,觉得好败兴。石牛向前几步又以背为面后退几步,那动作更是加重了气馁的样儿,不料一锤从石牛右腋下反射向永兴,相距七尺余,百鹊哎呀一声吓坏了。

“还是太慢了!永兴己将石锤捞在手。”

“我的妈呀!”百鹊说,“我的心还在跳!要是这一锤真砸上了,我要你还我福娃哥!”手捂心口。石牛还一串格格笑声。

不过,这下石牛真的气馁了:“我这锤还有啥用?甩掉算了。”永兴赶忙安慰说:“打不到我并不说明打不到别人,能吞下你这硬馍谟的人我想不多,你厉害着呢!古人说,祸兮福兮,唉,说你们也不懂,我想意思是,万事万物皆含利弊生克,我不过以柔克钢呢!”好一个爱思索的智慧少年奇才!

百鹊听得眼皮就没眨一下,回过神来赶紧问道,生怕晃过机会似的,“啥叫以柔克钢呢?”

永兴眨巴着眼睛,咧嘴作个鬼脸,说:“就是就是,这样打比方吧,你一锤砸在棉被上觉得咋样,火遇水咋样?”百鹊喜道:“哦,好像明白了一点点,桐油灯光一点点,嘻嘻!”永兴说:“今天你也把武艺露一手。”

百鹊一翘嘴:“还是射你呢射啥?

“依然射我吧!”

“哼,哪舍得射你不是不是啊,我是说哪敢射你?”百鹊显然觉得说漏了嘴,赶紧纠正。石牛、永兴却没在意。永兴一叉腰:“不是说你准头好吗?这样好了,你射我头顶上的石头。”

“好哇好哇!”石牛蹦起三尺高,转身抱来百二十斤重的石头,就欲往永兴头上搁,却被笑弯了腰的百鹊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软跌于地,险些搬起石头砸自巳的脚。三少年干脆开怀大笑,笑得肚子抽筋,愈发收不住势,许久才缓过气来。

不远处,牛羊无法跑,乖乖地在吃草。荒草坪上,“咩咩咩,哞哞哞”的牛羊消遥声他们己听而无闻。

最终,永兴的头上放了砣碗大的石头。

百鹊两射中石,石落,又放。百鹊再三射,见竹镖己在永兴手中,二人欢呼。永兴道:“这算啥?我还能抓住苍蝇呢!”百鹊说:“服你了,福娃哥,你是恁么地练成的?”

永兴手一指:“那片瀑流是我的师父,还有那团乱石也是我的师父,你们跟我来!”说着跑向那乱石堆,起步踏上一石头。“你们来逮我!”

三人已闹欢,二人围转捕捉起来,笑个不停,百鹊本就男娃性格。

结果在预料中。石牛、百鹊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地。“不行了,我眼睛都看花了!服了服了!”

太新奇的吸引力。百鹊说:“能教我们吗?福娃哥,我拜你为师,跟你一起耍太快乐了!”永兴想了想,道:“这步伐可以,其它可能不行,古人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从小只当玩耍,没想过专门练习。”石牛说:“从小?你现在未必己经是老爷爷?”

嘻嘻,哈哈,石牛、百鹊干脆冲永兴齐喊起来:“老爷爷,老爷爷!”永兴佯装捋胡须,一叫一应:“哎!哎!乖孙子,嘴沾了蜂糖好甜,爷爷喜欢死你们了,喜欢死你们了!”又一阵死去活来的笑。

平静下来,永兴说:“拜师不行,拜把子捆把儿柴行不行?”

“要得要得!”他们都听大人摆过社会上拜把子的事。“恁么地说呢?还要歃歃啥血?”

“未必硬要用刀割?没得那么蠢,找三根花椒刺,刺破指蛋,有一点点血就得了!”

于是,三人面朝小瀑布跪下,没有喝血酒的碗,自有灵活的办法,将刺破的三中指蛋碰在一起,嘻嘻嘿嘿乱说一通誓言。

“同日死,同日生!”

“不不,是隔日生同日死,嘿嘿,嘻嘻!”

“行侠仗义,有难同当,永不,永不啥子?”

“永不嫁人!”

“给你一镖!”百鹊知石牛在拿她取笑。三人相靠的中指被嘻笑分开。百鹊说:“怎么叫呢?”

石牛说:“这有啥难?福娃叫哥,我叫弟,你叫妹。”

百鹊脑子一转:“不对,那我叫你一声看看,弟弟!”石牛傻了眼,这听起来岂不最小?永兴会意地格格笑。石牛纠正说:“那你叫我二弟!”百鹊再叫一声:“二弟!”咋样?还是显得比我小!”一脸得意,石牛弄糊涂了。

永兴笑说道:“你把二弟改为二哥,她就占不到你便宜了。不对,那不是我也称你为哥,二哥,我也显得比你小了?乱了,全乱了!”三少年又哈哈大笑起来。

最终,永兴说:“恁门子好了,我还称石牛为牛弟,百鹊为鹊妹,石牛称我为福娃哥,称百鹊为鹊妹,百鹊称我为福娃哥,石牛为牛二哥好了!”百鹊觉得既好又有趣,连喊“牛二哥牛二哥!”又一阵嬉笑。

自古誓言只是一句话,没有德行护航的诺言会触礁翻船。

这是三少年与生俱来最开怀的一天。

春娃子将砍下的柴捆成四大把,运送到草坪,三人跑过去帮手。百鹊说:“大阿哥,你可惜没眼福,他俩的武艺吓死你了!你还说我凶,小河的虾没见过大海的龟!”春娃子喜道:“真的吗?天上的鹰展翅,还没机会看到吗?”百鹊说:“我们三人还结拜了呢!”春娃子喜上加喜:“能不能算大阿哥我一个?”三少年互望一眼,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说:“要得!拉勾!”

哈哈,嘿嘿,苗阿哥也被童化了。

珍儿领河妹来喊:“小干哥哥,干妈叫你们吆牛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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