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杼此时穿着干净利落的黑风衣,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硬朗的侧脸线条泛着点点灯光。阮姝盯着他,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
林逸生有些惊讶,他才刚爬起来,怎么就蹦出一个男人,将他和阮姝本来交握的手给毫不留情地拍开?
可是混乱的状况让他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用袖口蹭了蹭自己的脸便朝前面奔去。
杜杼也强势霸道地拉着阮姝穿越人潮,阮姝另一边还拖着一只孟晴晴。
但刚走出几步,杜杼忽然又停下来,阮姝的身体于是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朝前面冲去,眼看就要撞上一个男人的脑袋,一股力量却将她给拉回来。她的左肩立即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隔着套装,她几乎能够描绘出他五指的形状,那一块像被烈火给灼烫了一般,瞬间不断升温。
阮姝下意识地松开孟晴晴的手,同时转过身去,却见杜杼一脸淡然地将她给搂着,她终于看清他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黑色的对讲机。
她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脖子上,耳朵尖忍不住变得粉红粉红的,然后就听到他不疾不徐的声音:“是,好,我知道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杜杼已经将对讲机放下,手掌松了松,灼热的那块立刻变得凉悠悠的,阮姝心里忽而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已经没事了,大家不用跑。”杜杼像是一台扩音喇叭一样开口,声音立刻铿锵有力地回响在整个餐厅里。
孟晴晴:……卧槽这他妈是人发出的声音吗!能不能给个稍微狰狞一点的表情!
林逸生:这音量好像小受在叫床……
所有人的身形同时一顿,顿得不及时的险些摔跤,然后餐厅门口立马出现一群穿着不同制服的警察,有的手里还拿着冲锋枪。
“大家不用担心,突发状况已经被我们解决。”为首的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说道,“现在需要大家有秩序地退回去,呆在这里不要动,警方正在审案,请大家配合。”
职员们提上喉咙口的心终于落下去,但仍然有些后怕,脸上依旧残留着隐隐的担忧。
杜杼却在这个时候朝林逸生走去,嘴唇紧抿,神色凝重,他将自己的警察证件拿到林逸生跟前,“林逸生先生对吧?我是刑警队的刑警杜杼,现在警方有件案子需要你帮助,请你和我去顶层一趟。”
林逸生一愣,完全没料到杜杼会突然对他说这些话,他今天受的打击够多了,先是同阮姝之间较量输得体无完肤,然后吃饭都能吃出动乱来,现在,居然告诉他,他和一桩案子有牵扯?最近的大案只有前两天的爆炸案,全城的警员都出动找寻凶手,想到这里,林逸生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那预感越放越大,逐渐演化成惊弓之鸟般的恐惧。
杜杼见林逸生久久不动,轻轻咳嗽一声。阮姝的心狠狠震了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想起很久之前,每次他刻意出现在她面前时的咳嗽声。
真是魔怔了。
林逸生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微微勾着,却勾勒出一个极淡的苦笑,若不是阮姝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刻意盯着他,定然不会发现他这番细微的表情。
林逸生很快就迈开步子,杜杼跟在后头,步履沉稳镇定,看到他走开,阮姝觉得自己神经病又发作了。
她竟然跑过去扯住他的衣袖,杜杼立时回过头来,表情微愣,但随即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等我。”
听到他宠溺而又温柔的声线,阮姝这才回过神来,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做了一件大糗事,手触电般地松开,与此同时杜杼也转过身去,他现在心思都在案子上面,没注意到阮姝的敏感心思。
阮姝怔怔站在原地,十分失魂落魄,孟晴晴却在这时候拉住她的手臂:“老大!原来大嫂是威风凛凛的警察吗?!”
阮姝立刻被“大嫂”两个字给雷到了,杏眼微瞪,面沉如水地瞧着孟晴晴。后者立刻就蔫了。
杜杼带着林逸生到了顶层上面,江翌和一干重案组人员正等在门外,个个神情肃穆,眼神凌厉。
写字楼顶层不是哪家公司的驻地,而是一间间仓库,平时很少有人到这里,江翌此时正站在走廊尽头的那间仓库外面,林逸生瞧见黑压压一片的警察,拳头不知不觉又握紧了几分。
杜杼将他给带到江翌面前,江翌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有了松动。
“组长,这是您要找的林逸生。”
江翌对着杜杼“嗯”了一声,转眼直视着林逸生,然后伸出手去,“林先生您好,我是市刑警队重案组的组长,我们正调查的案子恐怕同你有关,案犯点名要见你,所以,辛苦你了。”
林逸生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刑警的盘问,自然是紧张得不行,但情绪到了临界点反而会冷静下来,他沉着地对江翌点头,温声道:“好,我会积极配合。”
江翌满意地颔首,然后就拉着林逸生进去,杜杼也跟上他们。仓库已经完全变了样,大概有十多个人待在里头,其中有四个都是省公安厅派遣过来的拆弹专家,为首的是顾深然,刚才在他的带领下,顺利将放在这里的定时炸弹给毁掉,现在正在清理残局,另外的人都是省公安厅派来的刑警们,他们正将罪犯团团围住,个个眼中满是愤然之色。
而那罪魁祸首正被镣铐扣住手腕,蹲坐在地上,头埋得很低,长发遮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到她的模样。
没错,是她。制造那么多起爆炸案的凶手,竟然是个女的。杜杼面上却没有丝毫惊讶,只目光沉沉地盯住她。
林逸生慢吞吞地朝那个女人走近,江翌酷似寒冰的声音适时响起,“你要见的人我找来了,剩下的炸药,究竟放在哪里?”
那女人本来一动不动的蹲在那儿,听到江翌的话顿时抬头起身,速度快得惊人,她伸出双手将自己脸上的头发给拨开,定定地望住林逸生。
林逸生的身形猛地一颤。他万没想到要见他的人是她。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覃媛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表情有些骇人。
“是你干的?都是你干的?!”林逸生急速跑到她面前去,一把将她的衬衣领子给抬起来,面上十分凶狠。
“是啊……都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覃媛继续低声笑着,一双眼睛往林逸生身后移,目光触及到杜杼,倨傲地瞥了他一眼便直视着林逸生:“陆仁嘉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呵呵……我还以为他什么时候都能保护你……要不是我不够小心,你早就没命了,早就。”
“你再小心也逃不了法网,逃不了法律的制裁。”江翌在一旁冷声开口。
覃媛却压根不理会他,眼似寒冰地盯着林逸生,眉如远黛,肤若凝脂,即便狼狈到这样的地步,也遮掩不住她清水出芙蓉的亮颜,良久,她朱唇轻启:“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想吗?”
她一边笑一边说,表情是说不出的妖冶和难以捉摸,林逸生背脊上陡然生出一片冷意,不由得松开她的前襟后退几步,覃媛却忽然又凶狠地开口:“告诉我,你想,快告诉我。”
林逸生觉得周遭的寒意越来越浓,转身就要逃,杜杼却及时将他给抓住:“说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警方需要了解犯案动机,而且她知道残留的炸药放在哪里,要是不能让她开口,后患无穷。”
杜杼的语气比刚才江翌说话时冷多了,配上他森然的表情,林逸生感觉自己周围都是满满的恶意。
他狂躁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深吸口气回过头看着覃媛,苦笑道:“她还能有什么动机?她是变态,是神经病。你死了那条心吧,陆仁嘉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甚至会恨你一辈子。”
覃媛听了他的话,却粲然一笑,“恨也好,总归是记得我的,他觉得我有多坏,我就有多爱他。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即便是你。你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就算我死了,他父母还是会替她安排妻子,和他同床共枕,和他做爱,和他生儿育女,和他白头偕老,你么?注定只会是一个炮灰。炮灰。”
林逸生的脸色霎时刷白刷白的,身侧的拳头倏地握紧,杜杼看到林逸生的表现,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普通的三角恋,谁知道还牵扯着同性之爱,若是抢自己男人的是个男人,覃媛心中气不过也是应该的,可是她就算再气不过,也不应该波及无辜的社会群体。
林逸生沉痛地闭上眼睛,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戳中痛点,紧咬着嘴唇,面色十分难看。覃媛看到他的表情,嘴角扬得越来越高。
她身旁的刑警适时开口,问她剩下的炸药究竟在哪里,她却只是笑,笑够了,又伸了个懒腰,她的身体柔韧得不可思议,即便被缚住双手,纤瘦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慵懒美丽。
杜杼看着覃媛的动作,心里长叹一声。事情要从周六那天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