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虽落魄远离了朝堂,但毕竟沉浮庙堂多年,即便今日不同以往,多年来积累的不管财富还是权势名声,在这小小的山野小镇上,依然是寻常人家不能相比的尊贵,尽管因为后辈不思进取而有坐吃山空之嫌。
云瑶用力凝了凝神,再睁眼看眼前的事物时,眸中已是一片清华之光。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这个过程对现在的她来说竟是十分困难,不仅浑身乏力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而且还身体稍微一动便感觉又酸又疼,尤其胸口和腹部最是疼痛。
坐起的时候,竟是已经满身汗水,而那本是长满了冻疮裂痕的两只手,也因为用力而分外疼痛,裂痕再次崩裂流出了艳红的鲜血。
她轻轻喘息了两声,低头略有些皱眉的看着流血的双手,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然后破败没有丝毫防盗能力的房门被从外推开,走进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身穿绿衣布衫的丫鬟,长得有几分俏丽,纤细的小脸上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子,眼珠在眸中转溜沁透出些许倨傲和算计,眉头相凝更添几分尖酸,不像是个安分的主。
她从门外进来,看到竟已在床上坐起的楚云瑶,显然很是意外而有些怔愣,然后嘴角轻扯了扯,几步走到床前丝毫不觉无礼的直视楚云瑶将她上下打量了遍,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呦,姑娘可算是醒了,老夫人特意吩咐我过来看看你呢。”
话过,却并没有如往常般的等来回应,让她不禁诧异,本是打量身体的目光往上落到了楚云瑶的脸上,然后忽然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云瑶就那么坐在床上看她,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神色波动,只是那么淡淡的很平静的看她,半点不觉得她如此目光会让对面这个丫鬟忍不住的脊背发凉,她只是也在打量着这个不管行为还是言语或者姿态都没有半点恭敬反而是轻蔑中带着倨傲的丫鬟,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一双不算很好看但绝对干净洁白的小手上面,微微眯了眼。
那目光,让这丫鬟感觉十分不安,就好像正有一把刀子在手上不停的比划着,寻找最让其满意的位置然后恨恨剁下。这种莫名的惊惧,让她的指尖也不禁冰凉,下意识的瑟缩着将手藏进了袖子里面。
不过下一刻,她就突然又惊醒过来,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惊惧和惶恐而懊恼,于是便越发不悦的看着楚云瑶,轻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已经醒过来,那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仔细着些,别再折腾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你先歇着吧,我也回去给老夫人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挂心。”
说着也不再看楚云瑶,转身便又走了出去,似乎连在这个地方多站一刻都嫌弃。
从始至终,云瑶都没有开口,甚至是连哼唧一声挪动一下身子都没有,她只是静默的看着那丫鬟,此刻看着她转身,迈步跨出了门槛,嘴角轻轻的抿了一下。
那丫鬟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而云瑶却依然坐着没有动弹,神情淡淡的很显然正在思衬着什么。
楚云瑶?姓楚名云瑶。而她,是姓云名瑶。
唔,真巧。
这个破落的小屋,破得连遮风避雨都可以说是很勉强。
抬头看屋顶,一眼望去就能清楚的看到屋顶瓦缝之间有好多点点的亮光,完全可以确定,一旦外面下雨,雨水必定会从这一个个的光亮处漏进屋内。再看破败四壁以及更破落的门窗,有风透过门窗吹进屋内,凉飕飕的。
云瑶在床上坐了会儿便觉得浑身难受得厉害,在疼痛之外还有更严重的头晕目眩,使得她坐在床上的身子都有些摇晃,好想就此躺下继续睡觉。眼睛望出去的世界也因此而变得虚妄,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多了一层层的叠影。
这是因为受伤,更因为饿了。
只是旁边不见半个人影,没人因为她的“意外”而对她有多余的关心,最初听见的那两个娇嫩的声音不知所踪,随后听到的男女没有出现,就连刚才那丫鬟都是一去不返,所谓的回禀老夫人也再没有出现其他的下文,似乎谁都没有觉得就这么将她扔在这里有什么不恰当的。
不过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她自己却不能不在意。
如此奇幻般的重活过来,即便是换了个身体换了个身份甚至换了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都不能打击到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的心情丝毫。
她强撑着无比沉重和晕眩的脑袋,缓缓在床上挪移,挪到床边落地。然而脚才刚踏足地面,不过稍使了使力便是双腿直接一软,而后摔倒在了地上。
砰一声,摔得她差点一口气没能接上而闷晕了过去,也让她不禁暗暗的咬了牙,暗道这一副身子实在是太差了,与她以前的相比绝对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完全没有可比性。
可再是暗恼她也只能认了!
她跌在地上努力喘气调整着呼吸,好久才缓和了过来,尽管依然脸色发白浑身发冷。她使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几次重新跌回地面都不能让她放弃,因为她现在,只能自救了,不然没人会关心她身体舒坦与否,小命安然与否。
就在她努力与地面引力和虚软四肢抗衡的时候,屋外又有脚步声响起,让她微一愣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那显然不是刚才离开的倨傲丫鬟,只听动静,便是比之更轻的脚步,而且还带着那么点小心翼翼,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偷摸摸的正朝这里飞快靠近。
下一秒,一个粉润白嫩的十来岁小正太就从门外直接窜了进来,咋一看去只觉得粉嫩嫩软绵绵的一团,刹那间连天光都似乎明亮了些,不过再看一眼,便发现他此刻的形象颇有些狼狈。
那本应该是梳理整齐的头发已经散乱,发冠歪扭扭耷拉在脑袋一侧,几缕发丝肆意轻薄着他那沾了草叶泥灰的小脸,一身浅蓝锦衣更是凌乱,衣襟微微敞开,衣摆上也同样粘了不少的泥灰,乌黑一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