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样站着,她们也任由我站着,大眼瞪小眼,直到阿兰英雄般出现,“姑娘,您要的睡榻来了。”
阿兰身后的那位壮丁毫不费力地将肩上扛着的睡榻放到我脚边,我极其尊敬地观察着她们的表情,除了玉兰脸上毫无表情,又是那么统一的尴尬与怨恨,看了那么久,才发现每个人的面具都戴得令我审美疲劳。我不懂她们为何想要我难堪,或许每个圈子都有她们的规则,她们只是想给我个下马威,让我明白以后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们这些教育前辈。
只是她们不够了解我的性子,我那狭隘的性子。
正是夏末临秋,天高云淡,我很不客气地坐了下去,然后懒懒靠着,眺望大树叶缝上空湛蓝色天空轻云道:“今日天气不错,得到你们的邀请我实在荣幸。”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实在没有那羞耻度说得出口。
海棠依旧笑着,只是多了写杂质,玉兰和牡丹百合,似笑非笑。
“听妈妈说睡莲姑娘有些呆,我看却不尽然,这是大智若愚才对,呵呵,是吧,妹妹们。”想来海棠年纪最大,称呼其他三位为妹妹。
我眨眼,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她们对我的呆样半信半疑。牡丹点头,配合着笑道:“妹妹也觉得睡莲姑娘与众不同,谁说她呆了,看着多机灵。”
我只是悄然瞥了其余三位姑娘,牡丹偏艳,百合走的却是清纯路线,玉兰则是一股清凉之气,果然人如其名,名取自人。
我任由她们含沙射影自己正在悠哉躺着的举动,其实我没有在她们面前睡去,鼻子冒着泡泡已经算是很规矩,很收敛。
她们觉得在我身上似乎捞不到啥便宜和趣味,也就没劲的磕瓜子聊天,完全把我漠视在了一边,所谓的认识见面会,到头来,作为新人的我反而成了局外人。
阿兰似乎有些不满我倍受冷落,清丽的小脸蛋生出微微的怒气,我轻扬嘴角,争渡争渡,只不过惊起一滩鸥鹭。
“阿兰。”我低声唤道。
她低头望我,疑惑。我摇头没有再说话,她还是不解,过了一会儿好似明白了,只是同情的望着我。爱我所爱,过我所爱,有何需要同情,阿兰不懂。
“近来李公子都没来看过我,也不知是何意。”牡丹叹息,俏脸上神情落寞。
玉兰从容笑道:“傻妹妹,你没听到城里的消息么,近来城里有些动荡,李公子身为李家大公子,诸多要事繁忙,怎可能还如同之前如此频繁抽身来看你。”一番话下来,牡丹还阴沉的脸立即恢复了血色,她轻轻点头。
百合也道:“妈妈也说了,叫我们近来小心些,外面正是腥风血雨时刻,接连几日那些高官大臣有人受刺杀,幸而他们的护卫高手多,才能幸免于难,但半条命也快没了。”
海棠这时也搀和着笑道:“听说皇上还下令派了朝中最得力干将来调查此事,誓要抓到那刺客并揪出背后的操纵之首。”又道:“听言那被派来调查的官员来了燕州,也不知是不是到了这云城。”
一旁清冷的玉兰也道:“这些个事不归我们这些女子管,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了,管多了,知道得多了,很可能就……”她对着纤细白皙的脖子狠狠比划了一下,还发出“喀嚓”的音效配合,吓得其他三个尤物缩了缩脖子,开始把话题转移到了媚人之术与床上功夫去了,一个比一个有见地,一个比一个高明,阿兰的小脸早已羞得通红。
她们终于又记起我,纷纷向我看来。海棠轻捻一颗瓜子,慢条斯理拨着壳,我心想,不累么,一口咬掉吐出来不就得了。她施施然笑道:“睡莲姑娘如此能睡,想必睡觉的功夫必然了得。”
我当然知道她口中所指的睡觉非此睡觉,而是彼睡觉。我咕哝了一声,答道:“睡觉时候,脑中再如何排练总是不如几位实践来的因地制宜而娴熟些。”
她们中有人发出冷哧,我靠着睡榻,看不到那冷哧声发自谁,可必然是被我说中了而又恼怒的人,想必还在心里咒骂我装纯很多遍。我真想告诉她们:“其实说来真是有愧,没吃过肉是我人生莫大的耻辱啊。”但想到她们的眼神会发散出诸多不利于身心的辐射,也就作罢。
她们不再说话,默默磕瓜子,寂静得连那嗑瓜子的声音都显得无比清脆,最后发觉我在旁边实在连磕瓜子都觉得不顺畅,便找了理由离开了。
湖中一条鲤鱼跃起,又跳回了湖底,湖面上漾起圈圈波纹。按照这里的时间算,已近秋,可太阳却还有些亮眼。我打了个哈欠,眼皮又有些累了,阿兰道:“姑娘若是困了就回房歇歇吧,这里阳光刺,姑娘小心晒伤了。”
我闭上眼,摇头:“阿兰你先退下吧,我懒得走,睡够了再自己回去。”
阿兰还想再劝我,我已经闭口不说话,她拗不过我,最终退了下去。
我这才刚闭眼睡去没多久,不远处传来的动静让我有些脾气火躁,我睡觉多,但起床气很少,只是现在我没来由的火大,从睡榻上坐起来,便见着不远处的柳树边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女的身姿曼妙,头发用一只白玉簪子半束起,半垂落在雪纱裙上,男的修长挺拔,穿着上好锦缎长袍,斑驳阳光从头顶打在身上,熠熠生辉。
好一对般配的狗男女,私会到这来扰我清梦。
正是天高云淡,适合清苑雅游。我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原来的散漫姿态移步过去,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诶……”那个“诶”被我唱得很是婉转的变调,我又接着破天荒跑调着继续:“绿水青山带笑颜……”
同样的时刻,一幕惊人的画面由着我的歌声为伴奏出现,女子娇羞地倾着身子要扑到男子怀中,啊啊啊,这没什么,更惊人的是女子扑空了,空了!男子微不可察的偏移了一步子,女子就这样尴尬地捞了空,踉跄了两步。
啪一声,树上的鸟儿都被惊吓得飞走了,我那天山鸟飞绝的歌声也终于棒打了鸳鸯,两个鸳鸯闻声,其中一个鸳鸯回头了。我正想极力嘲讽,却见闻声回头的竟是杏儿,她美丽的鹅蛋脸既诧异又掩藏不住透着好笑,“原来是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