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张脸越来越凑近,我的拳头也蓄力待发。一个拳头利索落在了往我脸上靠近的粉刺斑斑的脸,还伴着惊惶的“不要,不要”的梦中呓语。那梁少爷吃痛地“啊”了声,踉跄退了两步,摸着被打得出血的嘴唇,对我是想怒而又不得怒。
没办法,我是睡着的,还适时打了声呼噜。他嘴里嘀咕:“原是辣妹子,睡觉都还能打呼噜,不过本少爷也喜欢。”说着又靠近我,将我侧着的身子慢慢放平,不知死活慢慢整个身子也爬了上来,噘嘴向我的脸凑过来。
吃我一棒!我那佛山无影腿一台,踢到了他那,疼得他哇呜大叫,蜷缩着身子滚在了床上:“哎哟我的小命根子啊喂。”
我继续念念有词:“来吧,与我再战三百回合!”
他使劲捂着受伤的地方,赶紧爬起来,跳下床去狼狈地开门跑出去,喊得撕心裂肺:“张妈妈,换人,换人!这睡莲太强悍了,我牙软吃不动。”
我睁开眼睛看他一瘸一瘸跑出去,心里暗笑,想吃我,定会让你精溅四方,抛洒儿孙。过了片刻,阿兰偷偷摸摸跑进来,我正好打着哈欠,重新翻身睡了过去:“姑娘,方才你把梁少爷怎么了?”
我始终闭着眼没有回答。阿兰试图从我脸上确认些醒着的痕迹,发觉没有,这才呢喃:“姑娘真是睡神,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梁少爷竟那般痛苦模样。”
夜幕降临,繁星隐隐约约的弱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照射进来。透过朦胧的浣纱格子窗,我看着外面天空蒙蒙灰,眨眼,叹气。
直到阿兰出去好一段时辰,我不知为何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一会儿是现世时候的那些虚伪的脸孔,一会儿又是阿蓝的温柔细语,一会儿是三姨太死前的怨毒眼神,一会儿是铁皮冰箱漆黑手中滴血的剑。
我想我是忏悔了,杀人毕竟不是个好受的活儿。
我的失眠凑巧得很,只因为我感觉到了黑暗中悄悄推开的木门,以及那轻盈却在漆黑空寂的夜里格外明显的脚步声。我睁着眼睛看着来人模糊的身影贼头贼脑向四周望着,之后这身影似乎感觉到了床上的我,轻声轻脚踩上前。
呼救?还是假装睡着,然后待他靠近,再将袖中一直藏着的匕首插入他的心脏?还没等我来得及作出选择,昏暗的房内忽然亮了,而先前的那抹黑影立马变成了一个俏皮可爱的少女,着一袭白衣兰色裙子,腰间一根镶着蓝宝石的棕色腰带。她手里拿着一根火柴,见着我,发出惊呼:“咦?你是何人……哎呀,莫非我走错房间了。”
她一个懊恼,又贼贼从门口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恩,不认识我了最好,我翻了个身,继续与睡眠作斗争。
没过多久,门又响了,我睁开眼,看着她又悄悄回来,任由她打量我的脸。左右打量了一会,看到我那迷茫的眼神才惊呼:“秦呆子,你竟然是秦呆子!我还怪道大哥把一个丑女送来这百花楼砸生意不成!”
真是犀利的评语。
她咧嘴一笑,露出夜里格外森然的皓齿,“秦呆子,真开心你也没睡着啊。”
我注意到了她口中的“也”字,这说明她是失眠跑来这的,对于见过一次面的我和她,她竟能专程找来此,我有点感到意外。
我放在袖中的手松开来,迷茫地眨眼,对于这名少女的深夜拜访表示深深不能理解,也顺带对得起她的一声秦呆子。她扶在我床头,扯着嘴皮子露出不爽的神态:“秦呆子,大哥怎么会把你这呆子送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我的新玩具呢。”
她表情很是失落,就像大人在小孩手中夺过了他们手中最心爱的玩偶的揪心表情。我回想了一下她那两巴掌的威力,忽然觉得我是脱离了苦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呆子,你怎么还是一样呆呢,怎么就不问我为什么会深更半夜来访。”她巴巴可怜地对我眨眼。我知道以你的怪癖,你一定会耐不住脾气全部倾诉出来,我却闷闷答道:“好玩。”
她扑哧一笑,“你猜对了,我觉得你比较好玩。”恩,暂且把这话当作是对我的夸奖,对于一个寡言少语的我竟能被称作好玩。她总算想到要自我介绍,严肃的看着我说道:“秦呆子你听好了,我叫做贾馨怡,你以后把我叫做馨怡就好了。”
贾馨怡,假心仪。我不知为何会第一时刻联想到了那铁皮冰箱,贾馨怡喊他做大哥,倘若他也同样姓贾,是不是该叫做贾猩猩,想到那双漆黑眼睛的杀气,我抖了抖身子,不再胡思乱想。
愿主保佑。我点头,她终于满意了,问我:“呆子,你知道等会我会去做什么吗?”我很想放个屁然后问她,那你知道我刚才的屁在说什么吗。这他妈一样刁钻的问题她真能每次都问出口。
我又装模作样怀着无所谓的心态道:“去玩。”
她咯咯直笑:“没错!就是去玩,而且是和你!”
后半句话决定了今晚上注定是个不平之夜,而事实证明我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没有错。
外面的街道无比无比繁华,不少的摊贩还在卖着夜宵,诸如混沌,面饼之类的东西随处可见。
我一向觉得古人应该很早入睡,在这种时候大概都已经梦回大唐爱很多回了,然而当贾馨怡拉上我成功潜出了百花楼之时,我才发现这个朝代不能用我的惯性思维来理所当然认为。
街边花花公子扇子勾搭着接头美女:“美人儿,今晚跟爷玩玩,如何?”
“讨厌啦……去哪玩?”
“诶,那边那位姑娘别走啊,你要真想买,这个少你两文钱总行了吧。”
“不行,再少一点。”
对此,我很想大喊,你他妈是在逗我!这是不夜之城吗!我压抑着心里的澎湃,低声说了句:“阳光真刺眼。”
不仅身边走着的花花绿绿的少年少女们停下来看我,贾馨怡也很古怪地瞅了我一眼,才无奈说道:“如今已将近二更,哪来的日头。”她又指着头顶上散发出柔和光晕的大圆盘,“瞧,那是月亮,不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