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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罗佑与娘子(5)

“罗护卫,难得你这么想。其实……你没那么可怕,还有些善良。”

“姑娘过奖了。我罗佑前半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工具,活死人而已,后半生是王爷给了我生命,我自当感恩戴德,也从未觉得世上有什么苦,希望从此做一个好人。但是还是伤害到兄弟们。”

“可你不是故意的啊,你生病了。”

罗佑陷入了沉默。这是他听到的最美好的话,心里缓缓淌过一阵暖流。

他看了看自己,忽而对自己生出些厌恶,“谢谢晴川姑娘。我实在不该得到你的宽慰。我……罗佑最对不住的是你。对不起,晴川。对你造成的困扰和伤害,我不知如何弥补,如何得到你的原谅——”

晴川听他说出这些话,心里感到奇怪。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把他的过去说得多么厉害可怕,甚或他本人也对过去的自己深恶痛疾。只是为何,当他向自己为那些轻薄行为道歉时,她心里却涌出来一些酸涩。

他脑子不正常时喊自己娘子,说喜欢自己,然而他神智清醒时,是决然不会这般做的。

她抿了唇角,也笑了,“我不当真的。毕竟你那时不过是生病而已,又不是真实的你。”

罗佑望着她,那邪邪的目光中,不知为何,有些浅浅的失落。

“难得晴川姑娘心软,不予追究,这让罗佑更加惭愧不如。对了,还请姑娘替罗佑向王妃致谢,谢谢她的关心,还有……你自己。”

晴川点了点头,犹豫了会儿,终于临走前问出她的纳闷:“他们真的待你很好吗?时令已经入冬,他们为何不给你衣服穿?我看你伤口外露,定是受过殴打吧?”

他目光一下子怔住,原本瞳眸里的冷漠不见了,而是漆黑泛光。从没有人这般关心过自己。

他曾经是冷酷的杀手,在殇影楼就是个杀人的工具,和一头狮子没有两样。他受蛊毒控制,听命于楼主的命令。他其实从没有活过,直到王爷帮他取出蛊毒,他才第一次觉出世间的关爱。他对晋王言听计从,更多出于对他再造之恩的报答。

他脑子即便现在,也是糊涂为多。过去殇影楼的事断断续续,然而殇影楼之前呢?他记不起来了,他现在的圈子很小,只有王府。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么美好的姑娘,竟然会关心他这个曾经十恶不赦的冷血杀手。

他的喉咙有些哽咽,却到底发出来的是冷笑,“晴川姑娘,真是多虑了。”

“这些疤痕不是在王府留下的,而是从前的。至于其他的新伤,不过是我病发时自个留下的。”

他目光倏然变狠,带些自嘲,“除非我自己愿意,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

手臂上的束缚忽而晃了下,铁链跟着“哗啦啦”的响动,他呵呵大笑。

“你知道么?如果我不想,这些铐链根本铐不住我罗佑。铐住我的,只有我自己!”

语气沉缓,没有狠戾,略微的感伤中,掩饰不住霸气。

听在任何人的耳中,大约只剩“震惊”两个字吧。

罗佑这般说,是想让这个令自己有好感的姑娘不用担心他,亦是让她明白自己是可怕的,不要轻易走近他,他怕自己会伤了她。

却不料,那晴川嘻嘻笑了,昂着头:“吹牛!我才不信呢。”

罗佑愣了下,有些小内伤。自己曾经也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怎么在她面前感到晚节不保啊。

他一直以王爷为榜样,脑子好的时候,素来正经惯了。这会儿,他觉得,有必要让这姑娘开开眼界。

他又觉着他罗佑脑子果然进水了。这情形,好比自己会为了让一个姑娘相信自己有功夫,必须得耍一套功夫一样。

他唇角的笑容邪肆不羁,“那我小试牛刀,给你瞧瞧。”

“咔”地一声,铐住他右手的铁链一下子成了两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晴川果然是开了眼界,忍不住拍手叫好。

罗佑再次受伤了。他曾经看惯了无数人对他内力巨大感到惊讶和恐怖。唯独眼前这个姑娘,乐得眉开眼笑,就像看一场焰火那样开心。

焰火?他自己都奇怪为何他这一瞬间想到焰火。

“你能不能全部都挣开啊,还是你只能挣开手臂这一点?”

丫头居然还是没信自己。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被个丫头这般怀疑。罗佑觉得自己的面子已体无完肤。

不过,他是不打算听这丫头的。挣开锁链意味着自己不甘心这样的惩罚,会吓到那些护卫兄弟们,万一传出去整个王府也会害怕,他希望自己不让人害怕。

若不是王爷,自己只怕是人人喊打了吧。他不想自己这个怪人,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故而,眼前这个女子只会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故意摆出一副冷漠可怕的样子。

“难道你不怕我?”

“怕啊。不过呢,你若是犯病了,就会变傻,傻了会乖乖听我的话。所以呢,也没多么可怕。”

是的,他发病了,就会认她是他娘子,然后,他是个妻管严。

“你到底能不能做到啊?”她蹙了眉头催他,“你能挣开全部的锁链么?”

罗佑觉得自己有可能被这丫头弄得再次失常。

“晴川姑娘,你觉得好玩么?罗佑的右手尚且可以挣开,左手会在话下么?”

晴川咂摸着,觉得好似真是这个道理。罗佑其实是个左撇子,左手自然比右手还厉害。

“你过来——”罗佑忽然让她过来。

晴川就直直走了过去,没有犹豫。

这丫头的反应太平淡,罗佑翻着眼皮,感到丢了面子。不过,他其实喜欢这种人与人之间没有防备的状态。

孰料,她走了过来,扬起清秀的脸,再一次郑重其事:“罗佑,你确定你能随时离开得了这里?”

罗佑强撑着的耐心开始丧失。这丫头,有完没完了!

于是,他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请姑娘放一万个心。困住我的只会是我自己!”

困住我的只会是我自己。

很久以后,晴川再次回想起这句话,才明白这话的全部意思。只是此时的罗佑也未必明白。

(等本公子回来,晋王才能出现。不急,应该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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