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柳迅速出手,一把将盈月的咽喉扼住,瞬间折断了他的颈骨,不带一丝同情。
盈月的身体被他单手提起,脚尖都离地几寸。紧接着,盈月的瞳孔中的生气迅速涣散,嘴角溢出的鲜血缓缓流淌而下,就这么拉起了一条血腥的帷幕。
这般的杀人的手段委实残酷,盈花盈雪二人均骇破了胆,面如土色,惊恐地提起手中长剑,不住地砍在一枝柳的身体之上,口中发出一阵阵的惊叫:“怪物,怪物!别过来!”剑锋不住落在一枝柳的身体之上,如同之前一般分毫不能伤及,只是留下道道白色的剑痕。
一阵寒风掠过,二人手中长剑被一枝柳一左一右两手紧紧攥住。随即一枝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两柄长剑顿时化为齑粉飘散开来。二人尚且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那只余下一截剑柄的长剑,蓦地又觉胸口一凉,竟是为尖锐的利爪直接挖进了身体。
利爪发力,二人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心脏被一枝柳轻而易举地先后掏出各自的身体,接着张开嘴巴以獠牙咀嚼吞食起来,鲜红的血液眨眼间便染红了他的脸庞。
厉鬼噬心!
浑身寒气萦绕的一枝柳静静地伫立着,脚边两具尸体横躺,尽是双眸圆睁、死不瞑目。一阵夜风拂来,他周身的凛冽寒气随风消逝,身体的青蓝颜色也逐渐褪去,似是即将恢复正常。
蓦地,他似乎又觉察到了什么,一双眼眸中骇人的蓝色光泽大盛!
“还…有…活…人。”
他每一次脚步塌下,四周的土地便会结上一层厚厚的白霜。但见脚步移开,一阵阵冰块碎裂声响彻四周,宛若寒冰死神降世。直到来到那个摔倒在地的女子身旁,他脚步顿止,湛蓝色的眼眸扫视起她的身体,最终停留在她的面庞之上。
冯岚疼惜地仰视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的凶恶之人,却并无逃跑的念头。身为名门之女,她自幼熟知各门各派的武艺功法。而她自然也明白,眼前男子的这般骇人模样,赫然便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魔性功法“寒魔靥”所致。
寒魔靥功法,需服下在极北苦寒之地才能孕育的稀有物种千年冰蚕,以冰蚕体内蕴含的冰寒之力与身体血脉融汇,从而发挥出远胜于自己实力的强大力量。只是此功法虽然能够让人获得惊人的能力,弊端却委实太多,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该使用。眼前的一枝柳,显然便是被冰蚕体内的魔性控制了心智,成了一具只知道杀人的行尸走肉。即便冰蚕效力暂时消退,他从此也要时常经受寒毒噬体之苦,直到毒性攻脑而亡。
她明白,一枝柳定是自知非四仙的对手,这才毅然服下千年冰蚕拼死保护自己。只是这般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沉重。
想到他从此以后将一直为寒毒缠身,冯岚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安危,开始试探性地与他说话,只盼着将他的心智唤回:“箫大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岚儿啊。”
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将她的话语生生掐断。手上传来一阵阵极度冰寒的气息,直要将人的血液也冻结。她本就因孔雀胆之毒而身体空虚,被这寒冰之手捏紧咽喉,眼前立即阵阵发黑,直要就此昏死过去。
只是意识虽然逐渐模糊,她心头的求生欲望却愈发强烈。不知何时,一柄明亮的匕首已然被她紧紧握在了手中。她深知寒魔靥功法虽然能够让人全身坚如磐石刀剑无惧,顶心百汇穴却与常人无异,遂以素白纤手握紧匕首,并将刃尖轻轻抵在他的头颅之上。只需微微发力,他的头颅便会为利刃刺穿,而自己,也能获得一条活路。
只是,她又怎能下得去手?
良久,手劲松开。
匕首划过一道明晃晃的刃芒,随即隐没入无尽的黑暗。冯岚认命地闭上了双眼,面庞上浮现出坦然笑意:“若是这般死了,倒也舒心呢。”
尖锐的利齿轻而易举地咬入她雪白的颈侧,她只觉得体内的血液与热量正从脖颈被迅速地吸出。伴随着体内血液的流逝,她只觉身体的感官,也逐渐变得麻木了。
然而,正当她心如死灰之际,身侧的男子却突然头颅一歪,就这么倒在了一旁,仅余下倍感惊诧的她。
对于这般突然的变故,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良久,她想起寒魔靥乃阴寒功法,而处女的纯阴之血恰好能对其起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作用。或许正是因为他无意间吸食了自己的血液,这才寒毒暂消,得以昏睡了过去。
冯岚轻抚脖颈,那儿被咬出的两个齿痕,此刻已然凝血成痂。她暗暗庆幸的同时,目光转向昏倒一旁的青衣男子。此刻的他脸色已然恢复了正常,但鼻间依旧不住地喷出冰冷的寒气,身体也因为极度的寒冷而瑟瑟发抖。她见状咬紧牙关,拖起虚弱无力的身体,手脚并用爬到他的身边。
突然,她略略犹豫一阵,柳眉紧锁,分明又是在顾忌着什么。
“罢了,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她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缓缓张开臂弯,将一枝柳轻拥在怀中,开始以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冰冷的身躯。而他在昏迷之中,仅余下求生的本能,既觉察到了这一点外界给予的温度,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把将之抱住。他抱得那般用力,好似稍稍松懈,这一份难得的温存也将随风消逝。
白衣女子觉察到了他的举止,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任他汲取自己的体温。
忽的,她念及什么,继而缓缓举头仰望天际,似乎想从那儿瞧到什么人的身影,美丽的容颜随之泛起一阵惨淡笑容:“我好想你。”
“你能听到吗?我好想你。”
犹自酣睡的箫梁心头猛地闪过一丝哀痛念头,他立刻自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不知何时已经汗湿了。
三人连续奔波了几日,好歹在今日日落之前抵达了一名为‘柳河镇’的市镇。在镇中一处规模一般的客栈中大快朵颐后,三人终于可以不用再在野外露宿,而是窝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之上安心入眠。
燕矶子原本安睡在另一床榻上,此刻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也是随之惊醒。只不过怕吵到隔壁的轩紫雨,燕矶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箫梁只觉得一阵阵莫名的心绪繁乱,他对着燕矶子缓缓摇了摇头,随即低声道:“我出去随便走走。”说着便穿衣下床,轻轻推开屋门。燕矶子见状会意一笑,道:“你又要去那地方了?还以为你小子拐了冯毅宏的女儿后多少会收敛点,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到这儿,他似乎觉察到自己多少有些失言了,遂收了嘲讽语气道:“去吧去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老子陪你一起去。”箫梁笑了笑,也不在意,反手将门关上。
长街寂寂,月色清冷。箫梁一身衣袂若雪,徐徐踱步在漫漫空巷之中。月光拉长他那显得有些萧瑟的身影,照着记忆中的方向,他拐了数个巷道,不一会儿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人声。静寂深夜,也唯有这烟花风流之所才能依旧热闹,不逊白昼。
“柳河镇烟台阁。”箫梁仰视眼前这座布满红蔓的繁华建筑,脸上只有平淡神色。
一路走进烟台阁,不时有庸脂俗粉对箫梁抛来魅惑眼神,却只是被他浅浅一笑随即无视。他径直走向正在和一男子笑谈着什么的老鸨,作揖道:“鸨妈可还记得在下?”
老鸨原本正和客人说道自家姑娘如何如何,循声望向箫梁,略略认了片刻即刻惊道:“哎呦!这不是箫公子吗?”情绪激动之下满脸横肉颤了几颤,连先前正在谈的生意也放在一旁无暇顾及:“您是来找香云的吧?她此刻正巧有空,老身这就去给您安排去。”说着朝着楼上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阁楼尖声道:“香云,箫公子来了,你这死丫头还不出来请安?”
其实也难怪老鸨见到箫梁会如此欣喜连连讨好,他这几年来虽然来这烟台阁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次来都挥金如土宛若散财之神,老鸨自然忙不迭地巴结他唯恐侍候不周。箫梁抬手示意老鸨不必如此,淡淡笑道:“鸨妈,在下自个儿上去便是。”说着就要朝着二楼拾级而上。
就在此时,一阵清丽淡雅的琴音缓缓掠过耳际,他的心间顿时如沐清冽甘泉,头脑也瞬间清醒了几分。没有料到在这等低俗场所亦有如此高雅乐音存在,箫梁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蓝衣女子正低头抚琴。素指弹拨间,一曲冬梅映雪流淌此中,一时间满堂的莺莺燕燕都显得黯然失色。箫梁与蓝衣女子相隔甚远,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只不过他明白既然身在此处,那么即便是再清雅高贵的女子也免不了的结局。他当下暗暗叹息,随即收回不似旁人那般灼热且充满欲念的目光,只是朝着二楼的阁楼踏步过去。
阁楼门开,香风袭面。满眼艳丽绸缎装饰的屋中,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倚在正中的桌前。她嘴角噙着醉人的笑意,媚眼如丝,见箫梁进来,一举手中白玉酒壶娇声道:“公子,你还知道来看望香云么?”箫梁释然一笑,似乎对她说这般调笑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你明知我并非来此地寻欢作乐,又何必每次都用这种语调调侃于我?”说着与她相对而坐,举起酒壶仰头,顷刻间将壶中美酒一饮而尽。
香云见状媚笑不止,只是手脚却是格外安分,不敢像招待别的客人那般轻浮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和一般男人相比着实古怪,几年来虽然数次造访她的香闺,却每每只是命她弹奏琵琶,自己则在一旁听到熟睡直到天明时分才会离去,想必此次也是这般了。这般想着,她正要起身去取琵琶,忽的想起了什么,敛了脸上妖媚笑容:“箫公子,奴家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