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飘渺,灵雾环绕,罗阎站在崖边眺目一望,视线穿过重重禁制看向宗门之外。青龙路下,无字石碑,足有数百位稚嫩少年紧张的端详参悟,有的满脸涨红,有的假装平静,而有的却是真正的冷淡孤傲。
五宗大会结束之后,新一轮的弟子招收开始了,不同于往常,这一期进入海选的少年足足多了数倍,他们中大都来自一百零八府,在各府之中也算是资质颇高,有灵根之辈,然而在这里,他们站在足以仰望的青城山前,什么都不是,等待他们的是三轮残酷筛选,不合格者无情剔除,资质优异者则一步登天。
罗阎并没有经历过前两轮,说起来,他倒是有点走后门的嫌疑。如今,他已不是扫地阿呆,而是化丹期修士,即便在五大仙宗也是中坚的力量,在他面前,这些连灵种还未开启的孩子,让他感到十分的怀念,并不是怀念自己狼孩时的时光,而是怀念师尊在的时候,那七年的日子,平淡却可以称的上大好时光。
“师尊,你可会回来这里,小罗还想为你送上饭菜。”罗阎的双眼有些迷茫,但迷茫之后却是无比的坚定,他知道,那白发老者必定是去了极远的地方寻求突破,虽然罗阎并不知道他的实力,但从那凌云七势中便可看出,他的师尊必定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大道无情,但此无情并不是说要断却七情六欲,就连一向号称无欲无求的佛尊派也在贪图得到更高的佛性,以求获得更强大的佛门真言,大道无情,无情在不停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大道。
然,大道所成,情必不可少,这是羁绊,有了羁绊才有动力,有了动力,大道方可成,若是没有追求,没有情,那么结果就是一场空,再强大的修为也无法保持永久,需要进,进可获永生,退则万劫不复。
这一刻,罗阎似乎有所明悟,在他面前,所有的灵雾都在刹那消散而去,一切归于清明,仿佛天地之间已成明镜,万物都赤裸裸的呈现,经脉、血液以及流动的灵力,在他面前,天空骤然化成了星空之色,无数的星辰演变,形成道道玄奥符文,这些符文他看不懂,但每一道都是极其古老,看上一眼就有种让人气息悠长,神魂梦游的感觉。
罗阎忽感胸口一热,那许久未曾动过的天鸿录忽的出现,它展开书页,无字书页上,白光闪现,每一次闪动,都会出现一道古朴符文,细看之下,这符文竟与星空一致,短短数息,星空中的符文就被完全拓印下来,而夜空再次归于明亮。
嗡!
罗阎身形一颤,双目中星光璀璨,夺目非凡,他只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种虚无,仿佛他整个人都消失了,却又存在着,诡异到了极致。
“你来啦。”片刻,罗阎扭头对着一侧的光滑石壁看去,那里空无一物,可在罗阎眼中,此刻,却有着一抹紫意浮现。
叶芳泽踏空而出,一双美眸幽怨的看着罗阎,道:“哼,我不来看你,你就不知道去主动找我,你这个呆子。”
“呵呵,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若是当初被尊上发现,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罗阎身形不动,笑着说道。
叶芳泽嘴角一咬,她最讨厌的就是罗阎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每次看到他这个表情,叶芳泽都有一种拿石头砸过去的冲动,来青天脉有好几天了,叶芳泽一直兜着,她想看看罗阎什么时候回来找她,可是罗阎就跟没事儿似得,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这可是让她心中郁闷的很,这次,她使用了一张高阶隐身符,本以为可以躲过罗阎的感知,不曾想,还是被逮了现行。
“谁需要你的保护。”叶芳泽嘴角一扬,不屑道。
罗阎闻言,笑了笑,虽然叶芳泽是魔道中人,而且性情乖张,但罗阎知道,此女十分纯真,没有心机,对于敌人更没有防备,至于他为何能逃过青城印记的查探,这件事情想来必定与在登仙台中发生的一切有关。
“在这里,还习惯吧?”罗阎摸了摸鼻子,问道。
叶芳泽原本不想理会他,可是看到罗阎认真的表情,那原本准备说的话语硬是咽了下去,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什么魔族小魔女,没有父亲护佑着,没有骨老宠着,而且自己有家不能回,却是要胆战心惊的呆在正道之中。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逃过司明的查探,但是她却知道,一旦身份暴露,下场必定极为悲惨,说不得还要连累罗阎,所以,进入青城山后,她竟没有到处乱跑,而是自己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开辟洞府,静静等待罗阎的来临。
在她心中,罗阎已经慢慢的成为了一种依靠,她唯一的依靠。
“这里很好,只是我一个都不认识。”叶芳泽脸色有些黯淡,原本开朗的性子,如今却是硬生生的被仇恨抹杀,只剩下孤独。
“咳,青天脉是五脉之中弟子最少的,不如你来青雪峰吧,这里很是空旷,也没什么人打扰。”罗阎看着前方,淡淡道。
“你是让我跟你住在一起吗?”叶芳泽闻言,俏脸顿时一红。
罗阎闻言,脚下一个趔趄,竟是直接从崖山坠了下去,而身体竟是失去平衡,一头磕在了一侧的崖壁上。
嘭!
清脆一声,那侧的崖壁猛的被崩出一个大坑,而罗阎则是满脸无奈的从崖下三丈一步步踏空而上,他盘坐在一处突起的圆润巨石上,看着叶芳泽,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此处离我近些。”
叶芳泽愣愣的看着罗阎,在他的印象中,罗阎何曾如此关心过自己,忽然,叶芳泽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冷,哼道:“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并没有可怜你,我只当你是我朋友。”罗阎心中轻叹一声,说道。
“朋友?”这个词对现在的叶芳泽来说,是真正的奢侈,罗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愿意当自己是朋友,她看的出来,罗阎没有任何的敷衍之意。
“你真愿意当我是朋友吗,即便我是魔道,你也愿意吗?”叶芳泽眼中有些湿润了。
罗阎拍了拍身边的石头,指了指远方,道:“我早就说过,正魔之分并没什么,何为正,何为魔,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真理,更何况,你也是第一个没把我当成怪人的,我没有父母,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狼孩,应该是被抛弃的吧。”说到这里,罗阎自嘲一笑。
“即便被抛弃又如何,世人弃我,我便弃世人,人若不嫌我,我便以礼相待,这是我的道,我自己的大道,恩便是恩,仇便是仇,我说过,你的仇我会陪你报,骨老,六指老者是我的前辈,而你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可怜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你不是可怜之人。”罗阎自己都觉得吃惊,从小到大,他何曾一口气说过这么多,他也不知道为何,在叶芳泽面前,自己很轻松,毫无顾忌。
叶芳泽静静的听着,美眸中泪水如豆般滴落,她缓缓的走到罗阎身边,慢慢的坐下,靠着罗阎,感受到罗阎那温暖的气息,她的心里顿时很舒服。
“罗阎,谢谢你。”
“呵呵,何必言谢,你看此处风景,是不是魔林没有的。”
“恩,是很美,我很喜欢呢。”叶芳泽轻声低语着,嘴角有着一抹柔和的弧度悄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