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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 后浪汹涌

五月十三日,单行不得已而听从劝告、选择那条极为艰险的暗道撤离,寒泽叶协助突围,辜听弦奉命殿后。

不负众望的辜听弦,假意去金人驻地前面挑战、成功转移了黄鹤去的视线,从而拖延时间,掩护沈家寨兵将悄然遁出、脱离险境。

傍晚时分,辜听弦还在阵前和付千秋交锋,黄鹤去疑惑地远眺敌军阵营,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看付千秋不支,黄鹤去立即又派出几员将领上阵,才终于令辜听弦寡不敌众败退停战,回到军帐之中,重新看了一眼地图:“千秋,可还记得,前些天我们俘获个当地人,说过附近有一条暗道?大约就在这个方位……”

“记得。义父说单行不可能走那条暗道,因为之中崎岖曲折,乌烟瘴气,单行不可能甘心冒险。”付千秋武功虽不高,却在他的熏陶之下,具备一定的洞察能力。

“单行不会走,但如果是在寒泽叶的胁迫下,他会走的!难道说,我们中了他金蝉脱壳之计?!”黄鹤去一惊。

“那条暗道寒泽叶也不可能走。里面尽是毒物沼气,寒泽叶,天下人都知道他身中剧毒,不可能再去冒这种险。”付千秋分析道。

“不,如果我是寒泽叶,我会冒这种险。”黄鹤去肃然摇头。

“那么……我这就绕道过去,在那一头拦截!”付千秋点头。

“多带些人马。我从正面追击,务必要将他们围歼其中!”

一边踏上死亡之旅,单行一边担惊受怕:“会否被敌人察觉?会否被他们追上?会否两面聚歼?”

“无须过分担心,听弦他英勇善战,必能帮我们争取到最多的时间。单副寨主,请勿踟蹰不前。”寒泽叶冷峻中有不可抗拒的威严,“何况,即便被识破了也无妨,暗道的尽头,有短刀谷新的一路援军由杨哲钦所领,还有你的副将卢潇接应。”

“什么?!卢潇来接应?!你们私下沟通?怎生我不知晓?!”单行一怔,大怒。

寒泽叶一怔:“我之所以会知道这条暗道,便是卢副寨主遣人送达……我以为,单副寨主已经领会,所以没必要明说,免得被敌人知晓。”

他说的虽是实话,单行却越听越变味,眉头越皱越紧。

突出重围,果然看见卢潇的部队和短刀谷的杨家军诸将。

寒泽叶正命令卢潇等人带单行先行撤离,骤然发现后军已经凌乱,不久后辜听弦气喘吁吁冲到谷口来:“寒将军,黄鹤去已经硬闯过来!挡不住!”

“听弦你已经尽力了。黄鹤去,比我想象中厉害得多……”寒泽叶说。

卢潇看完单行伤势,上前来见泽叶:“这位便是‘岁寒枫友’寒泽叶寒将军?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寒暄了几句,卢潇立即就说军情:“寒将军,据探子来报,付千秋已经率军从另一条路追来,势必要和黄鹤去两面夹击。不如咱们加紧撤军如何?”

泽叶看了一眼卢潇,就觉他比单行少了架子,多了战争应有的素质,不禁舒心了不少:“好,兵贵神速。”

单行看寒泽叶与卢潇倾谈投机,隐隐有点不爽快,转头想唤谋士高复,却猝然一惊,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高复,连人带马都已经不在原处,显然是被乱军冲散了,单行吓得赶紧调转马头往回路赶,泽叶听弦不知何故,惊诧之余同来追他:“单行,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泽叶胯下神驹,不刻便能赶上单行的速度,同时寒枫鞭出手,准确无误地将单行拦路。

单行气急败坏:“高谋士他,一定是走散了!我要回去救他!”

辜听弦料不到他如此危急自身难保了还要回头去救一个谋士,气道:“单副寨主,这么多士兵和一个高复,你难道不懂该如何抉择?!”

“这么多士兵和高复一样,都是我单行的麾下,谁都不容有失!”单行说毕,立即召集部将一同往回杀。

“单行,切忌意气用事!”寒泽叶急忙阻拦,单行的另一位谋士张鉴也好言相劝。

“辜、寒二位将军,难道忘记了你们主公的教诲?若是盟王他在这里,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兄弟罹难!”单行话音未落,寒泽叶已然摇头:“虽然道理一样,却要对事对人。单副寨主,你武功计谋,较我主公如何?当年我主公在黔西从一而终占上风,而如今你却……”忽而察觉自己失语,想要收回却已不及。

单行闻言,果然更是气愤,寒泽叶越是要劝,他则越是要率兵往回打,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寒泽叶叹了口气,回看卢潇一眼:“卢副寨主,你带着这些人马先回原定地点,如果我和单副寨主他天黑还未归,你们再发兵增援吧。”

“寒将军,您也要去?”卢潇一惊,“不如你们先走,我去掩护他!”

“不必了,这里的环境你更熟知一些。”寒泽叶摇头,轻声嘱咐说,“适当的时候,可以设伏击退金兵,他们对我们,不是没有顾忌。”

“我明白。”卢潇折服点头。

单行心急如焚往回路疾驰,将寒泽叶等人甩得老远,此折返救人之举,正中黄鹤去下怀!众金兵,早便守株待兔,静候多时了。

“义父英明,利用诱饵,擒贼先擒王。”付千秋与黄鹤去、仆散安德三人,看单行越行越近本就兴奋,再看后面还有个寒泽叶更是喜出望外:“义父!你看,不仅单行中计回来了,连寒泽叶也落了网!”

“兄弟情深,爱兵如子。高谋士,你们的副寨主可真是名不虚传啊。”黄鹤去冷笑一声,对准了不远处还受困乱局中的高复弯弓一箭,又狠又准,高复血流如注、当场毙命。

单行陡然见到高复猝死、而此地金兵层层包围、宋军人仰马翻的大乱,方才知道自己是被金人设计好了引过来,勒马已迟,当下他带来的又一群沈家寨寨众,被井然有序的金人军阵瞬间吞噬、吸入、旋转、消失不见!

寒泽叶率军赶上,早已看见了金军的三位统帅,暗自思忖:黄鹤去,不愧是最强将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黄鹤去,你用如此卑劣行径,小心遭天谴!”单行破口大骂,何其意气用事。

“两位首领,是束手就擒,还是自刎阵前?”黄鹤去胜券在握地一笑。

寒泽叶冷冷道:“这句话,当由我来问你们三位。”单行一愣,黄鹤去等人也是心念一动。

寒泽叶手一挥,两边山头上,原来埋伏着寒家的一众人马,此刻箭在弦上、居高临下。

金军皆是大惊,黄鹤去亦微微色变:寒泽叶,兵败撤离之时,单行辜听弦都仓皇狼狈,他却竟还能张网设伏,着实出乎我意料之外……

虽吃惊却不曾犹豫,黄鹤去当即也一抬手,一声令下,金人的刀剑枪矛,直接对准了单行兵马,同时,山头上的寒军们,目标也全锁定了黄鹤去等人,刹那处处剑拔弩张,真正是千钧牵一发!

“寒泽叶,你率众突围,能有多少人马作伏兵?只怕,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黄鹤去冷笑一声,胜券在握的表情,煞是慑人。

“是吗?”寒泽叶沉着镇定,面不改色地一笑,教任何人都看不透虚实。黄鹤去神色不免一凛,再不如刚才自信。

单行正自忐忑,听寒泽叶低声道:“单副寨主,你先走,我殿后。”单行暗暗吃惊:果然没有多少人马!

其实,泽叶料到了单行一定会因为高复而输给黄鹤去的引诱,是想要赶在单行中计之前就将他力劝回去,然则想不到单行比想象中还要不可理喻,最终还是冥顽不化地撞到了黄鹤去的圈套里。寒泽叶只能急中生智,真的是对黄鹤去虚张声势了一次。有史以来,寒泽叶怕是第一次遭遇如斯险境了……

耳边回荡的,是主公的话语,“黄鹤去此人,最忌疑兵惑敌,因他自己也最擅长。”

寒泽叶阴冷一笑,继续对黄鹤去宣战:“有本事便杀过来试试,看看我究竟有多少弓箭,够不够射杀你的士兵。”

所有金人,都在寒泽叶这种略带邪气的可怕笑容里,僵立。

黄鹤去捏紧了拳,苦于不知如何下决定,抬头再看看两边山上,实在无法窥测到寒军的真正实力,僵持之际,天色更是越来越暗……

若是放单行走,寒泽叶就不会放箭,然则寒泽叶埋伏在侧的士兵真的有那么多么?但若铤而走险,会否轻率地跟单行同归于尽,来不及遭逢林阡就死在寒泽叶的手上?

是进是退,一念之间……

付千秋已然摸透了黄鹤去的心理,立即下令:“传我将令,后队改前队,退军。”

“不,不准退!”仆散安德大喝一声,“黄前辈,要打便痛痛快快地打,哪怕战死,也不应留憾!”

“说得好!打!”黄鹤去点头,被传递到这一腔少年豪气。

看黄鹤去下令开战,山上寒家军立刻有箭射下来,然则与此同时,金兵们的刀枪,俨然以更迅猛的攻势往单行等人扑杀!以命搏命,不可开交。

情势险急,时间一久,自是会被黄鹤去觉察出双方的兵力悬殊。寒泽叶不假思索,当即抽鞭策马冲上去,寒枫鞭方一出手,周边杀过来的枪矛刀剑,都如遇天寒地冻,无不结冰,无不脱手,一片凌乱!

得寒泽叶鼎力相助,单行胡乱地打开数箭,率领麾下第一个冲出包围,当是时,四面八方全是箭矢,山上山下齐发互斥,作战激烈不相伯仲。寒泽叶仅以一鞭在手,折矢断箭好似飓风融雪般轻巧,金军竟都有感恐怖,看着那寒枫鞭越挥越寒,和眼前白衣少年相辅相成,冷到极致,所向无敌,而浩瀚雪景一旦展现,所有人的心就跟着鞭风一分一分地变冷、僵硬,久之,竟忘记此为五月,序属仲夏!

空气不再流通,他们忘却了他们手中的弓弩,任凭他出神入化的寒枫鞭也即将突出险境……

却就在此时,有人不畏艰难,策马往寒泽叶的方向直奔过去,如一道猛烈强光冲射进漫天大雪,随之而来的意境是万里骄阳!众人从幻觉中醒来回归炽热,只见那年方十九的仆散将军,同样手持长鞭威风凛凛——虽然沈家寨顺利撤离,但寒泽叶却完全被仆散安德留了下来!

仆散安德的武器,名叫“独厚鞭”。

适才那一幕,该是独厚鞭惊劈寒枫鞭吧!

寒泽叶手提寒枫鞭,隐隐察出对方内功心法,暗叹奇才,然而棋逢对手,不失为一件幸事!于是大感畅快,鞭续行、寒气铺天盖地、飓风渐行渐烈,直教人眼花缭乱、丧失色觉。

仆散安德亦是求之不得,其独厚鞭名副其实,得天独厚,正可谓“鞭随眼动,眼之所去,鞭行无阻”,侵风雨,隐日月,定山河,撼江湖,看得众兵将都紧扣心弦。

两鞭再度相逢之际,众人似赏山崩、品地裂、析水淹、观土埋,仅仅几招便过足了瘾!

由于上次跟宁孝容拼杀旧伤还在,更因私闯圣坛而染了剧毒,此战寒泽叶竟觉吃力而落下风!但尽管他体力稍逊,鞭法却比仆散安德要老练得多,因此尽力持平以拖延时间,余光一扫,付千秋所领金军已经陆续往单行等人追去,而寒泽叶的家将们却已被黄鹤去围得水泄不通,寒泽叶自知占尽劣势:想不到这仆散安德如此高强!今时今日,居然会赖他人来救我寒泽叶……罢了罢了……

逆境中的寒泽叶,依旧蓝发飘扬、俊秀仙逸,血划过心间,唇角却仍是一丝淡淡的笑。

暂且锁住流光,记忆向前追溯……

“主公,护送李郴回沈家寨的事,不如由我与听弦一起。”当初,是他主动向林阡请缨。

和祝孟尝不一样的是,他的躲避,不是因为嫌恶,而是因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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