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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沁水流筏

辽原之上,荒风阵阵。一辆马车缓缓驶往许都东北的方向,车中隐隐飘出孩子的哭声。

车内,一位身穿镶金边蓝衫的中年人将马车窗子上的布幔卷起,望着有些阴郁的天空,脸上写满了落寞。

他,正是郭嘉。

“大哥,大嫂既然已经去了,那你就要振作起来。大嫂还在天上望着你,你整日这样消沉的话,大嫂在天上能安心吗?”马车旁边,一名狮盔青甲的将军望向车里的郭嘉,眼里满是关怀之色。

“是啊,孟起说得对。奉孝,弟妹还在天上看着你,你要振作下去。”青甲将军的旁边,一位身穿黑甲的将军也附和道。

二人正是马超与张辽。

郭嘉看着满脸关怀的二人,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望向了车后。只见一身红色战甲的曹彰正紧紧卫护在马车的后面,他的周围,是五百名全副武装的虎豹骑!

车中,郭奕哭得累了,终于躺在唐嫣的怀中幽幽进入了梦乡。唐嫣看了一眼朝窗外望去的郭嘉,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仿佛那样能给他力量一般。

郭奕虽然睡着了,可脸上还挂着泪,他两道浅浅的眉头皱成了团,令人看着心疼。就在这时,唐嫣怀里的郭奕动了动,小声啜泣道:“娘,不要离开奕儿……”接着,他突然惊醒,满脸恐惧地张望起了四周。

“爹……”郭奕朝郭嘉扑了过去,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郭嘉的身上。郭嘉满脸心疼地抚着郭奕的脑袋,将郭奕紧紧地抱在怀中,低头不语。

“奉孝,前方六十里,就是沁水城了。”张辽纵马来到马车旁,对车内的郭嘉低声说道。

郭嘉点了点头。故地重游,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就在不久前,自己还率领大军从这里凯旋回都,可这次北上,自己却没有了上次的那种心情!他的耳际又徘徊起庞氏弥留之际的画面:

“你……要照顾好自己。”庞氏躺在自己的怀里,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嗯。”郭嘉重重地点了点头,两行清泪滴落在庞氏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

庞氏努力抬起自己的胳膊,擦掉了郭嘉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她带着深深的牵挂回头望了后院一眼,接着说:“保重好身体,帮我照顾好奕儿……”

说完,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我身为……人妇,却爱上了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我是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郭嘉摇了摇头,眼中缠绕着丝丝柔情。

看到郭嘉的神色,庞氏闭上眼睛,脸上有了怀念之色:“那年,沁水之滨,也是腊梅飘香的季节,天上飘着雪……而他,还不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奉孝先生,就连身上穿的蓝衫也打着补丁……”庞氏静静地诉说着她与郭嘉的相遇,浅浅地笑着。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对不对?”最终,庞氏扬着脸望向郭嘉,目光里带着期翼。

郭嘉点头,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泪水又落了下来。

前方的唐嫣与徐晃仍在厮杀,庞氏见郭嘉肯定,仿佛解脱了一般,她抬手帮郭嘉擦掉了泪水,柔声道:“你……能不能将我抱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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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水河畔,一辆马车孤零零地伫立着,几株腊梅花在河畔傲立在寒风之中,静静地望着前方的一湾响水流沙。远处,一丛竹林郁郁葱葱,寒风吹过,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仿佛晚冬的吊唁一般。张辽、马超、曹彰三人领着虎豹骑围在竹林的外面,与抱着郭奕的唐嫣一起望着林中那道身影,眼中都带着疑惑。

郭嘉拒绝了张辽等人帮忙的意愿,独自带着一把斧头走进了竹林里,挥起斧头,将一株株竹子砍到,再将断竹拖到竹林外面……很快,竹子便堆成了小山。郭嘉又将那些竹子砍成一般长短,接着从车里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麻绳。

“爹,您究竟要做什么啊?”郭奕的大眼睛里依旧挂着泪,问向蹲在地上忙碌的郭嘉。

郭嘉目带悲色,却转身对着郭奕笑了笑,将截好的竹子排成一排,开始用麻绳捆绑。

马超等人看到此时,终于明白了郭嘉的意图,便不再说话了。郭嘉将绑好的竹筏推入沁水的时候,天上纷纷扬扬地落起了雪花。

“你说,和他初遇的时候,天上也飘着雪,如今又是梅香落雪,你们,又会在另一个世界中重逢了吧?”郭嘉望向没有结一点冰的沁水,在心里默默念道。

郭嘉将竹筏绑在岸边,摘下梅花,用衣服兜起,再撒到竹筏的上面。很快,竹筏上铺上了一层粉红色的梅花,寒风一吹,将阵阵馨香氤氲在了风里。

郭嘉将车中如同沉睡了的庞氏抱下来,轻轻地放在铺满花瓣的竹筏上。

“爹……”郭奕终于明白了郭嘉的意图,跑到沁水河畔背着竹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众人都是落泪,连一向冷血的张辽是眼眶湿热。

郭嘉抬头望了一眼飘着雪花的天空,轻轻解开了系在岸上的绳子。竹筏挣脱了绳子的束缚,被流水推着朝下游缓缓漂去。

“娘!”郭奕站起,朝着竹筏的方向追去,却被石头绊倒。他从地上爬起,又追上前去,却被流着眼泪的唐嫣抱住,挣脱不得。

郭嘉转过身去,脸上看不出悲喜,寒风呼啸,他的蓝衫随风飘舞,与竹筏拍击流水的声音竟是那般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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